现代文学讲述篇目雷雨.docVIP

人性的沉沦与挣扎：《雷雨》 一 说不清楚的《雷雨》 这部作品的发表有一些曲折。曹禺当时还是清华大学的一个学生，才二十出头。他写出这个作品后，交给了他的好朋友，《文学季刊》的主编靳以。靳以就拿这个给另外一个主编郑振铎看。郑振铎是一位资深学者，但他一下子不能判断作品的优劣，就说它“写得乱”。当然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写出来的剧本难免有点乱。靳以就把这个作品放下来，因为郑振铎说要放一放，他也不好意思再拿出来。第二年，著名作家巴金来到了北平。结果巴金看过以后非常感动，他说，“我被深深地震动了！就像从前看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一样，剧本抓住了我的灵魂，我为它落了泪。……我由衷地佩服家宝，他有大的才华。”马上就推荐发表，这样才发表在1934年出版的《文学季刊》上。发表以后，这个作品也没有引起社会上的反响。第一次上演《雷雨》是在日本，是一批留学生在神保町一个大学的礼堂里，结果演出引起了轰动。然后再回到中国，引起中国的反响。这很奇怪，与曹禺其他剧本的发表情况相反，《日出》当时上演以后，天津《大公报》是连续发表了两个专版，请了南方、北方的一批名作家去讨论，轰轰烈烈，《雷雨》刚刚问世则比较寂寞。 这种寂寞影响了大家对这个作品的理解。一个作品发表以后总需要有批评家去阐释和宣传，然后被别人慢慢认可。大家都知道，《雷雨》是非常难以被评论家接受和宣传的，它讲的是乱伦，连曹禺自己也说不清楚。很多批评家自己把握不了这个作品，就老是把眼睛盯着西方文学的样板，一会儿说《雷雨》是受了易卜生的影响，一会儿又说是受了古希腊的影响，还有人扯到了美国的奥尼尔，等等。《雷雨》是一部充满了世界性因素的作品，许多地方与世界文学名作很接近，但《雷雨》的独特性是不容忽视的，而恰恰在这些方面缺乏正确的评价和引导。由于批评家没有办法很好地分析、宣传、推荐它，所以这部作品的命运跟《日出》完全不一样。《日出》的主题非常明确，清晰，通过交际花陈白露的命运，写出了一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社会，一发表就受到社会的欢迎。曹禺自己都糊涂了，他好几次都说到，，《雷雨》的结构“有些太像戏”了，技巧上也“用得过分”，用现在的话说是比较“做”。曹禺的这个说法由影响了许多研究者，普遍认为太巧合，到了《日出》，曹禺才真正走向成熟。但是，在我看来，《日出》是不能跟《雷雨》比的，《雷雨》在整个中国戏剧史上、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也没有一个作品能够跟它比的。好就好在，《雷雨》是一部谁也说不清的作品。一部伟大的作品必然是体现了人性的丰富性，人性太丰富了就说不清楚，正因为说不清楚，它才成为一部说不尽的伟大的艺术品。 《雷雨》的人物非常的少，全部八个人物，是在一个血缘关系中包容起来的。地点比较集中。主要场景出现在一个比较单纯的客厅里。曹禺的戏剧往往是有一点变化，里面有一场戏是拉到外面去，比如像《雷雨》，一共是四幕，，四幕里面有第一、第二、第四幕是一个场景，第三幕，他是拉到另外一个场景去的。而且戏剧发生时间很短，只有从那天上午一直到半夜的两点多钟。但实际上故事的时间跨度非常的长。曹禺这个剧本的时间是非常复杂的，他有一个序幕时间，一个剧本时间，一个故事时间，序幕时间是“今天”，我们假定它是1933年，就是曹禺创作的那一年。而剧本时间是十年前，也就是1923年。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说到的是三十年前。这个故事有四十年的跨度。但这四十年的跨度他是集中在一天把它交代清楚。所以，从戏剧说，这是比较严格地遵守传统戏剧的一个“三一律”，是典型的符合古典戏剧创作原则的作品。 这个作品所展现的容量是相当大的，我们讲巴金的作品，故事的表面层次和内在层次是一致的，非常清楚。但曹禺的作品恰恰相反，他表面呈现的故事跟文本底下的意义之间有很大的距离。你如果光看表面的故事，里面有很多内涵的东西你是没有办法发掘的。因为这连作者自己也没有搞清楚。曹禺对这个作品完全是处于混沌状态，一个非常压抑的朦胧的无意识状态。写完以后，那些批评家批评，有的说这个作品是反封建的，有的说这是暴露大家庭的罪恶，这种话人人会讲，那么，曹禺后来就承认了，在《雷雨》出单行本的时候，他写了一篇序，承认“这些注释有的我可以追认，——譬如‘暴露大家庭的罪恶’。”“追认”这个词什么意思？可想而知，实际上曹禺本人，他对于这个戏到底要讲什么是不清楚的。这跟巴金写小说正好相反，巴金是脑子非常清楚，他要宣传什么，反对什么。曹禺正好相反。那么，无意识状态当中，他怎么使这个作品形成完整的严密的戏剧结构？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 曹禺后来多次修改《雷雨》，一度把序幕和尾声都删去了。最近几年出版的《雷雨》又恢复了原来的版本。我们现在用的是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大系·1928—1937·戏剧集》里所收的《雷雨》，根据作品的初版本收入。 二 《雷雨》解读中的问题 第九条好汉是“雷雨”——命运观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