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条旗下的日常生活 (美)刘荒田著.pdfVIP

第 2 页 第 3 页 阳台上的星条旗 年 月 日，恐怖 分子疯狂 袭击美 国的次 日。早 上 ，我在 旧金 山 日落区的街上 ，漫无 目的地走着 。天空阴沉 ， 空气里弥漫着惨 白的色调 ，也许是雾气 ，也许是风卷来 的尘 土 ；也许 ，眼前干脆是 “无所有 ”，我 的视线还停 留在 电视全 天播送 的新 闻。脑袋一片空 白，茫茫 的白，民航机撞 向世贸大 楼 的白光和烈火 ，在视 网膜滞 留着 ，渗透到整个视野 。我手里 拿着一张刚买到的 日报 ，千斤重 的惨剧 ，几千生灵血 肉淋漓 的 生命 。我 向家走去 ，脚步迟疑 。我 的家 园，仿佛也被撞成 了齑 粉 ，我 的灵魂 ，回不去 了。 街上如此之 空寂 ，车声一如 既往地在树林旁边 的公路流 淌 ，我却一无所 闻。惨 白的落叶在脚下 ，纹丝不动 。昨夜喷水 器在草地上洒下的水珠 ，坚持在 叶尖 ，不肯滴下来 ，是哀悼 的 泪吗？那条在邻居家铁 门后徘徊 的白狗 ，不知藏到哪里去 了。 我在花旗松 下 的小路上走 ，低垂 的针 叶刺着脖颈 ，舒心 的痛 感 。 忽然 ，离家 门不远处 ，一家阳台缓缓地伸 出一块布来 ：红 色 、蓝色 、白色 ，星星 、条纹 、方块 ，伞一般合着 。恍如一堆 篝火 ，蓬地点燃 ，教我 的心猛地一抽 ，我收住步子 。一辆汽车 呼地驰过身边 ，差点擦上衣襟 。旗帜继续往外伸 出，张开 ，松 软地下垂 ，在没有风 的早晨 。终于 ，我看到一双手 ，老人 的一 双颤巍巍 的手 ，紧紧握着旗杆 的下端 ，一定是身子不怎么灵 第 4 页 便 ，磨蹭好久 ，才把整枝旗杆挪到阳台边上 ，旗帜在老人 的手 里抖动，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滚动 。 一头银发探 出来 ，一个 圆圆的脸探 出来 一位 白人女 士 ，六十多了，穿着碎花睡衣 。她没有看到我 ，她没有看任何 风景 ，全神贯注于手里 的旗帜 。她 的脸相 ，如此庄严 ，仿佛整 个 国家的重量在旗帜上 。我分明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 我 向星条旗 ，深情地行注 目礼 。这是普通人家 的一杆旗 ， 平时放在衣橱一角 ，惯常只有在节 日才拿 出来 。可是 ，今天 ， 老 妇 人 把 它 伸 向惨 白 的天 空 ， 向世 界 ，亮 出 美 国人 的 宣 记得华盛顿 的一座 纪念碑 吗 ？二 战 中的美军攻 占硫磺 岛 后 ，合力树起来的星条旗 ，上面弹痕累累 ，却高高扬起一个 国 家 的威武和人类道义 的庄严 。多少次 ，多少场合 ，它被焚烧 ， 被践踏 ，被误解 ，被侮辱 ，却仍 旧从普通人家的阳台升起 。天 穹下，飘扬的，是一个 国家的勇气、民心和 自由的精神 ！ 月 日，在纽约一个专卖旗帜的老店 ，老板说，他一 家三代人经营这个店 ， 日、 日这两天 ，卖 出的美 国国旗 达好几万面 ，比整年所卖 的还要多许多 。他 问过从前掌管店务 的父兄，他们说即使在庆祝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的 日子 ，卖 的美 国国旗也 比不上这两天多。 在 五角大楼 冒烟 的废墟上 ，在 芝加 哥股票交 易所 的柜 台 前 ，在高速公路的桥栏下 ，汽车上 ，在学校 ，在千千万万人家 的阳台和屋顶 ，在美利坚合众 国，如今是星条旗 的海洋 。我 ， 悲哀着 ，也骄傲着 ，我是一个美 国公 民。刚才 ，我在人行道上 走 ，一面从人家前院栅栏外伸 出来 的国旗 ，拂扫过头顶 ，我想 起童年 时祖母爱抚 的手掌 。 第 5 页 我在街上 ，向挂好 了国旗 的邻居 ，深情地挥手 ，她 向我点 头 。彼此无言 。她 的蓝眼睛和我 的黑眼睛相对 ，一起 向同一个 国度 ，表达普通人 的热爱 。 年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