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以往的过去.docVIP

PAGE PAGE 4 “诗情岁月”征文 岁月如歌 徐北平 三十多年前，我在大别山深处的一所山村学校当民办教师。那所学校的前身是私立麻山学校，历史上曾英才辈出；抗战军兴，那里聚集了桐城、舒城、庐江数地的师生，叫联合中学，绛帐飘零，救亡图存，盛极一时。到“文化大革命”后期，只剩下依山而建的数排平房，两百师生。虽风光不再，但也还是山青水碧，翰墨飘香；柴门轻启，书声朗朗。然而当时的大部分教师都是“民师”。民师者，教师职责农民待遇也。我们都是“三无”人员：无学历，无职称，更要命的是还无工资，只拿“工分”，每月有三元钱的补贴。山里是寂寞的，然而也是相对安宁的，外面的世界批斗教师成风，但在这深山里谁要是跟老师过不去，说不定就要挨长辈拐杖的一顿好打。 教师应该为人师表服饰整洁，当时我们穿的土布衣衫却怎么也整洁不起来，因为肥皂是紧缺商品，老师，特别是民师是买不到的。民师改不了农民习性，着短裤、拖鞋上讲台是常事，领导也见怪不怪。吃，是大锅饭，米是家里背来的；菜是自己种的，油是没有的；酱油等调味品是不需要的，因为都是青菜，没有调味的基础当然也就没有调味的必要。我们校长是公办教师，对我们关心的方式之一是把他家里带来的猪油在吃饭时挑一点给我们碗里。那时我们十分盼望领导来视察，公社里有个王干事，是老革命，背个挎包翻山越岭，来了就“你好，你好！辛苦，辛苦！”再念一通文件，完了就吃饭，那是要加餐的，几斤肉，就放在青菜萝卜一块煮。有肉，那菜的味道就不一样了，也就是在那时我明白了什么是“化腐朽为神奇”，什么是“蓬荜生辉”。王干事工资高，掏大头，校长凑份子，学校把卖报纸的钱贴一点，就成了。真是快活！ 那时教书也不复杂，教材是统一的，教法那就各行其是各显神通了，有苦口婆心循循善诱的，有声色俱厉死教硬灌的；有兢兢业业呕心沥血的，也有蜻蜓点水一带而过的。当时还没有高考，上面对教学质量几乎没有具体的要求，但有一点谁都感觉到：我们教的不仅是学生而且是乡亲，我们同绝大多数学生家长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我那小东西怎么样？”、“先生，那孩子不听话就打！”这对谁都不轻松。教不好是没有面子的，农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点小小的面子和实实在在的良心，谁也不敢丢掉。人在家乡发了财未必是好事，但坏了名声绝对是要命的事，不但抬不起头，辱了祖宗，还可能找不到老婆，谈不成对象。 没有精心规划的大地虽谈不上精致典雅，但也是百花齐放、欣欣向荣。语文老师讲不出文章的妙处就叫学生死写字，或拼命背书；历史老师对工人运动史不感兴趣就大谈故乡的奇闻轶事；而教数学的则常常逼着学生拼命做习题。诸如此类，匪夷所思。当然也有十分敬业一丝不苟的老师，有位教物理的刘先生，他就凭着一盏酒精灯、几组线圈、两块磁铁加上自己制作的几件土教具把课上得精彩绝伦，以至于上级都在考虑是不是要把他当作“反动学术权威”来批判了。 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我的同学和同事刘贻发老师，他也是民师，但他不在校园里教书，他受组织安排，以一种古今少见的方式教书——背着一块小黑板，走村串户，爬山越岭——“送教上门”——为那些路途特别遥远、道路险峻的孩子送去知识和希望，用自己的两条腿来代替几十个孩子险象环生的劳碌奔波，他只身一人，什么都教，他的课堂就在那云雾缭绕的丛山峻岭之间，多少年，多少路，多少艰难，没人清楚；他言词木呐，自己也不说。他太辛苦，后来的民师转正考试大都不如意，上个世纪末，党的阳光雨露终于洒到他的身上，他成为公办教师了，但多年的辛劳吞噬了他的健康，不久就因肝癌离开了他为之魂牵梦绕的学生了。 物质生活的极度贫乏在这民风淳朴的深山里并没有导致精神世界的堕落，反而激发了孩子们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渴求。很多学生跟在自己感兴趣的老师屁股后面，拿教具、打开水、扫地、跑路买东西，小腿就像踩着个风火轮，并且乐此不疲，其最大愿望就是为了时不时的亲近一下老师那神秘的大书、古董似的二胡和那丝丝漏气的篮球……至于在班上的表扬、遇到家长时的夸奖那则形同御音褒奖，天恩浩荡了。那时，我们和学生都轻松。多数时候，师生都没有刻苦地教书和学习，但却都认真、艰难地生活着，彼此真诚地尊敬和关爱。有闲暇，有情趣，有山有水，没有迫在眉睫的现实功利性压力。 我们没有受过正规师范教育，骂学生是常事，偶尔还扭学生的耳朵；但也借钢笔给学生用，背学生过冷水河，用那一点可怜的津贴给困难学生交书本费，甚至还为小学生擦鼻涕。桐城民间有厚重的尊师重教传统，家长称老师为“先生”，逢年过节还请老师吃饭，在家长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对我们来说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好。师道尊严，在这偏僻的深山里得到神圣的体现。有次放学后，我们几个年轻的民师忽发奇想，准备了竹竿麻线到学校边的水库钓鱼，有几个学生跟着，兴奋得满脸通红，挖蚯蚓、捡鱼，不亦乐乎，那几个孩子还捉了一条大乌梢蛇，两只乌龟。那时还没环保意识，回来后我们将鱼剖了，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