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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老娘 　　-情感散文 　　卫保群 　　自小就听娘说，我是她从对面山上捡回来的小娃子。因为我家住在鄂西山区的一个小村里，那儿的山多石头多，所以娘先后从山上捡回来我兄弟四个。村里人都夸我娘福气好，一共捡回四个儿子。 　　娘与大山为伴近七十截，从未走出大山的视线。十五年前，父亲去逝后，我们准备把她老人家接来和我们一起住。但那时一是住房太窄，二是老娘说，“金窝银窝，舍不得离开我那个穷窝”。1995年，娘来信说那里通了公路，每天往返各一趟的班车正好从我家门口经过。赶巧我在千里之遥的城里的企业里，也集资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经过与妻洽谈后，决定请老娘到城里来住，让辛苦了一辈子的她老人家享享清福，安度晚年。 　　娘被接来后，全家人十分高兴。我们常在节假日领着她到省城、搀着她逛公园，陪着她吃西餐....着实让她老人家开了眼界饱了眼福，开了洋晕饱了口福。可是，渐渐地她嫌都市的房屋太高不透空气，汽车太多声音太嘈杂；嫌公园的山都是假的矮的，没有她那里的山高山美；嫌吃西餐价钱太贵花销太惊人！从此再也不想出去了。 　　为了让老娘消遣时光快乐休闲，我们又购回一台影碟机，从街上租回几盘影碟，让老娘享受“家庭影院”的乐趣。可是她在看了几盘后说，这些盘子跟电视里那些动枪动刀的警匪片、打打杀杀的武打片、搂搂抱抱的言情片没多大区别，就不想看不愿看了。她说她只喜欢看《秦香莲》、《梁山伯与祝英台》、《卷席筒》之类的戏剧片。没办法，我们不得不在电视机的按键上为她老人家“炒豆子”──寻找出正在唱戏的节目，让她孤芳自赏，而我们只有退避三舍。 　　我娘心肠特好，善解人意。她老人家见我们每天要忙忙碌碌地上班，下班回家后，又要忙忙碌碌地做饭，就主动提出要为我们分忧解难。我们说，现在家里基本上实现了电器化：洗衣服有洗衣机，做饭有电饭煲；烧开水有电水壶，扫地有吸尘器....您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应该坐享清福，什么事也不用劳驾您了。可她硬要为我们炒炒菜洗碗。老人家的盛情难却。于是，我在教会她怎样开、关液化气灶后，她便独立“上岗”操作了。后来，我发现老娘炒菜时不仅放油加盐特别节省，而且还要将一碗饭放在刚炒过菜的锅里沾一遍，或加点水放点盐烧成“神仙汤”。我说现在生水平提高了，何必要那么刻苦节约？老娘骂我忘了本。说她在旧社会是用鸡毛沾油刷锅炒菜的，现在日子过好了怎么能忘了节约呢!? 　　人非圣贤，有时好心也会做错事，我老娘也是这样。一次，我们下班回家，发现她把涂有“特福隆”的不粘锅，用不锈钢“清洁球”擦得锃亮！我说这是不粘锅的锅，是不用擦的。老娘说这锅用得太久太黑了，如果不擦干净，外人见了就会骂我们太懒太不讲卫生了……真叫我们哭笑不得！ 　　俗话说“人不伤心不落泪。”可是有一次老娘却让二十三的长孙儿弹了一次伤心泪──他的女友送了一大盆文竹给他，而他把文竹搬回家的时候，恰巧又没有向老奶奶知会一声就出了。等他晚上回家一看，文竹早已被老奶奶扯了个净光，并种上小葱了！长孙儿一见这幅惨景，顿时掉下了热泪。可老奶奶却一个劲地问：怎么啦，怎么啦？都快娶媳妇的大小伙怎么抹起眼泪来了？我们说，您老人家把他女朋友送给他的宝贝文竹给扯了。老娘一听乐了，说：“你们别逗我了，什么宝贝呀，不就是几棵烂草吗？老家后山坡多的是，有什么宝贵稀罕的？”我说那是“文竹”不是草。老娘一听更乐了：“竹？这也叫竹？就是竹也用不着掉眼泪呀！？过些时回家砍几根赔他好了……” 　　还有一次，当我和妻正兴致勃勃的唱“卡拉ＯＫ”时，读初中的小儿子说要为爸爸妈妈献上一首歌，我们对他的这一片心意报以热烈的掌声。他则作腔拿势的唱道：“喜鹊尾巴细又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不等他唱完就抢过话筒，厉声问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娘说是她教的。我忙陪着笑脸说没什么没什么。谁知妻的脸突然由晴转阴！后来妻对我说，她可从未亏待我的老娘，说我以前每月只给她老人家寄50元，她却坚持每月寄去了100元！可现在你老娘却....妻不禁泪如雨下…… 　　后来，老娘走了，但决不是因为那天唱儿歌的事。她说她离不开生她养她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