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小人物·谁衬托谁.docVIP

谁衬托谁 A市，火车站。 尽管已入夜很久，这九弯十八拐的“迷宫”里仍灯火通明。无数拉着行李的旅客来来往往，试图从天花板上悬挂的指示牌里找到最近的出口，或者是与车票上相对应的进站口。 “过尽千帆皆不是”…… 不管他们打扮得华丽还是寒酸，不管他们此行是工作还是旅游，亦或是回家，都难以避免得急躁起来，打着哈欠暗骂，指示牌能不能简单直接些？但他们仅仅只是暗骂，并没有心情不悦，毕竟旅行总能给人美好的期待。 偌大的火车站，似乎只有两个人的叹息是真的无奈。 其中一个是刚下火车的马小婕。 马小婕走得不是很快，望着指示牌的眼神有些呆滞，好像不知道下火车后该往哪儿去。她只背着一个学生用的书包，书包里装着两套换洗衣服，一把折了根伞骨的雨伞，一部亲戚倒下来不用的手机，一个十六开的日记本，和一支黑色记号笔。这已是她身上的全部家当。 两年前，父母离异，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她便一直跟奶奶住在一起。几天前，她帮着腿脚不便的奶奶接待了一个又一个来看房子的客人，终于替那破旧的房子找到了买主，不，不能说是“替”，只能说是“顺手帮忙”，真正办手续的人还是奶奶自己。奶奶没了老伴儿，早已用不着这么大的房子，老人卖掉这房子之后，便由马小婕的姑姑替老人在市里挑选了一处闹中取静的小房，离表妹的学校很近。不久，奶奶搬了过去，表妹自然而然地因“便利”跟奶奶挤住在一起，马小婕也自然而然地被众人遗忘了。 她本是可以去找父亲或者母亲任何一方的，但是她并没有那念头。她已厌恶极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不想让任何人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累赘，哪怕是被拐卖到穷山恶水里去给人做小媳妇，都能让她觉得自己是有些价值的，是比住到父母家里去要舒服的。 生活好像是一张带着刀子的渔网，将她层层捆住，似乎只有逃离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当她逃出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只有一张初中毕业证，又不善与人交往，就算逃出来又能去哪儿呢？ 昨晚联系到的餐馆老板刚给她打了电话，已经找到人了，不用她再去了。这是意料之中的，有更好的人选，谁会去聘用她这么小的女孩儿？她身上仅剩五百块钱，她必须马上做计划，怎样用这些钱去坚持更多日子，直到她找到一份工作。 她的大脑拼命地转，拼命地转，好像只要一停下来，火车站冰冷的灯光就会揉碎她心底的最后一层防线，使得奔波的劳累、内心的苦楚将她彻底压垮。她已在尽力坚持，但她终是累了，累倒在火车站的临时座椅上。 长条座椅的另一端，是另外一个叹息着的人。 王文轩已在这里坐了许久，不做别的事，只是瞪大眼睛打量来往行人。他身边摆着一个带有密码锁的深蓝色旅行箱，里面却空空如也。实际上他压根儿不需要什么行李，只带兜里的一部存着钱的手机就足够了，之所以带上行李箱，只是觉得旅行不能缺少这东西。 几年前，父亲的公司做成个大项目，混得风生水起，他也如愿以偿组建了一个小家庭。前不久，他不厌其烦地带着妻子把市里大小商场逛了个遍，几乎将半个城市里属于女人的东西都买了下来，借此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妻子有多么幸福。准确的来说，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妻子有个多么好的丈夫。妻子得到这一切之后，便兴高采烈地带着这些东西四处奔走，今天去姐姐家送一些，明天去妹妹家送一些，大后天再去闺蜜家送一些，谁知送来送去没个完，反倒把他独个儿丢在家里。就算见到他，妻子脸上的笑容也常常透着淡漠，丝毫没有对给予了她这一切的男人有所仰慕。 夜里，枕边那洞察似的目光，几乎将一头带着皇冠的雄狮变成一只可怜的大耗子，让他每每干起那事都莫名地惊惶无力。他要征服一个女人的心，彻底做一个成功的男人，哪怕是外面随便一个女人能看得起他，都能让他收复些镇定。 他借旅游之名来到了这个城市，希望能有让人舒服的际遇，可是他来到这里却怔住了，自己一个已婚的，无职业的，又没什么兴趣爱好的男人，能跟哪类女性接触？他坐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就越感到头顶的白色灯光好像妻子的目光那样冷淡地瞧他，他心里再次惊惶起来，他不由得去发誓，只要有一个女性在他身边坐下，他就立马跟她搭话。 于是，当穷途末路的小女孩儿坐下时，空虚的老男人立刻将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两个人初时都没有说话，互相打量着。 马小婕的头发几天没洗过，油亮油亮的，还沾着不少头皮屑，上身是件帽衫，下身是件牛仔裤，脚底的鞋也因为一个月没刷而白里透黑，全身用一个字形容：旧！ 王文轩的头发比天安门广场上的草坪打理都整洁，摸着顺，闻着香，身上是套黑西装，脚下是双锃亮皮鞋，全身一个字：贵！ 越是绿叶，越能衬红花。任何人看见这两人坐在一起，无疑都会被王文轩吸引过去。马小婕只瞧了王文轩一眼，便低下头。王文轩受到周围人目光的重视，坐得更直了。 王文轩问道：“几岁了？”马小婕低着头道：“十六。”王文轩又问道：“家在哪？”马小婕苦笑，道：“X市。”王文轩皱眉道：“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随意跟人搭讪，就不怕出事吗？”马小婕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着王文轩，道：“我是来找工作的。我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