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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维塔耶娃的诗

相遇

黄昏的暮霭在城市上空浮起，

列车向某个远方温驯地驰去，

一张少年的脸庞在一扇窗子背后

突然闪现，比银莲花更为透明。

几个世纪的影子。鬈发散开，

如同皇冠………我抑制着尖叫：

在这短暂的片刻，我十分清楚，

我们的呻吟正在惊醒死者。

在梦境的峡谷，我不止一次

遇见过这位在漆黑的窗口的姑娘，

“在车站拥挤的人群中梦见天堂”。

可为什么她会如此忧伤？

这透明的剪影在寻找什么？

或许，在天堂上也没有幸福？……

我的诗行，写成得那么早

我的诗行，写成得那么早，

我不曾料到我是诗人，

它们失控而出，像喷泉的水珠，

仿佛花炮的点点火星。

像一群小小的魔鬼，潜入

梦幻与馨香缭绕的殿堂。

我那青春与死亡的诗歌，

“不曾有人读过的诗行！”

被废弃在书店里，覆满尘埃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无人问津，

我的诗行啊，是珍贵的美酒，

自有鸿运高照的时辰。

致阿霞

1．

我们身手敏捷，时刻做好准备，

我们非常机智。

每个手势、每个眼神、每个单词，都透露

我们是两姐妹。

我们的爱抚任性、古怪

而又细腻，

我们是来自古老的大马士革的

两把匕首。

滚开，谷包和面粉袋，

滚开，阉牛！

我们是射向天空的

两枝箭矢。

我们一起落到了世界的市场上，

非常无辜，

我们是出自威廉·莎士比亚的

两行诗歌。

2．

我们是杨树春天的

衣裳。

我们是国王最后的

希望。

我们在古老的杯子的底层，

看呀：

那里面有你的霞光，和我们的

两道霞光。

哦，把嘴唇贴近杯子，

一饮而尽。

在杯底，你就会发现我们的

名字。

我们的目光大胆而明亮，在恶意中

也不失光彩。

“你们当中有谁在人间不曾遇见

这样的目光？”

保存着摇篮和墓地，

我们是国王最后的

梦幻。

致安娜·阿赫玛托娃

纤长的、非俄罗斯的身材——

在煌煌巨册之上。

土耳其的纱丽

像斗篷一样垂下来。

您把自身托付给了

一条破碎的黑线。

快乐中有寒意，而您的

忧郁中又包含了暑热。

您整个一生——是寒热，

它将会有怎样的结局？

年轻的恶魔

额头布满了阴云。

对您而言，地球上所有事情

都不过是小事一桩。

赤手空拳的诗行

瞄准了我们的心脏。

在睡意朦胧的清晨，

似乎四点一刻，

我已经爱上了您，

安娜·阿赫玛托娃。

他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

他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

一种甜蜜的惊慌找到了他。

依然站在高处，向下俯视，

少年用自己敏锐的眼睛

既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晚霞。

而一旦打起了瞌睡——鹞鹰

就会鼓动着翅膀向他飞来，

进行着关于他的奇异争论。

其中一只高踞悬崖之上，

用尖喙啄散他的鬈发。

可是，紧闭瞌睡的眼睛，

嘴巴半开半阖沉沉入睡……

既听不见深夜的客人，

也看不到那只金眼睛的鸟儿

怎样磨锐自己的尖喙。

从童话到童话

一切是你的：期盼着奇迹，

四月里整个的忧伤，

如此急切地响往天空的一切，——

可是，你不需要什么理性。

直到死亡来临，我仍然是

一个小女孩，哪怕只是你的小女孩。

亲爱的，在这个冬天的黄昏，

请像小男孩一般，和我在一起。

不要打断我的惊奇，

像一个小男孩，总是

在可怕的奥秘中，让我依然

做个小女孩，哪怕已成为你的妻。

（年代不详）

（汪剑钊译）

我把这些诗行呈献给

我把这些诗行呈献给

那些将为我建造坟墓的人。

人们稍稍露出高耸的，

我那可恨的前额。

我无端地背信弃义，

额头上戴着一个小花冠，——

在将来的坟墓中，我

不再认识自己的心灵。

他们在脸上不会看到：

"我听到的一切！我看到的一切！

在坟墓中，我满心委屈地

和大家一样生活"。

穿着雪白的裙子，——这是

我自童年就不喜欢的颜色！——

我躺下去——和谁比邻而葬？——

在我生命的末日。

你们听着！——我并不接受！

这是——一只捕兽器！

他们安放入土的不是我，

不是我。

我知道！——一切都焚烧殆尽！

坟墓也不为我喜爱的一切，

我赖以生存的一切，

提供什么栖息之地。

1913.春莫斯科

（汪剑钊译）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而不是血液——

在一只深棕色的手臂中。

我独自一人，对自己的灵魂，

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我等待着螽斯，从一数到一百，

折断一根草茎，噬咬着……

如此强烈、如此普通地感受生命的短暂，

多么地奇异，——我的生命。

1913.5.15

（汪剑钊译）

疯狂——也就是理智

疯狂——也就是理智，

耻辱——也就是荣誉，

那引发思考的一切，

我身上过剩的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