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野菜说赏析.docx

龚鼎孳《吃野菜说》赏析

蔡宏伟

《吃野菜说》是一篇“说”吃野菜感想的文章。在古代，这类文章属于“说”文体，与《马说》、《师说》、《爱莲说》、《捕蛇者说》、《黄生借书说》等文章的体裁相同。“说”这种文体在古代常被作家用以借一件事情或一种现象来阐述自己对某些事物或问题的见解。这种文章语言通常简洁明了，篇幅不长，但寓意深刻。作者常常采用以小见大的手法，或讲寓言掌故，或状物叙事，其写法类似现在的杂文文体。

厘清《吃野菜说》的文体，我们就能依据“说”这种文体的文体特点来研读、分析和概括《吃野菜说》这篇文章的写作特色。由上面我们对“说”这种文体的介绍，我们大致可以从主题、结构、表现手法、语言特点等几个方面来赏析《吃野菜说》。

“说”这种文体在表现手法上最常用的是托物喻理，借叙写一件事物来表达作者的某种见解。初读《吃野菜说》，借助注解，大致扫清文言造成的阅读障碍，读者会在阅读经验库里找到《落花生》、《访兰》的影子。于是，作者笔下吃野菜这件事就不单单是日常饮食的记录，而是有了作者的寓意。作者龚鼎孳(1615～1673)是明朝末年的文学家，与钱谦益、吴伟业并称“江左三大家”。在经历明朝与清朝的更替后，龚鼎孳成了清初重要的汉族官员，提拔奖掖了不少年轻的读书人。从《吃野菜说》里“今中原嗷嗷，道殣相望，……”这几句描写明朝末年北方饥荒景象的话来看，这篇文章应该写在龚鼎孳仕清显达之前，他当时还是一“贫士”。“贫士”在庆幸自己吃得到野菜的同时，也为达官贵人难以吃到野菜，领略不到野菜的清香而遗憾，更为中原百姓困于饥荒，连野菜也吃不到的悲惨境遇而悲恨不已。于是作者的“吃野菜”，便寄寓了自己对贫富悬殊的现实的不满，对统治阶级醉生梦死不恤民瘼的鞭挞，对贫苦民众苦难的深深同情，甚至还寄寓了作者作为“士大夫”中的一员，愿意为改善民众生活而尽自己所能的理想。文章结尾处的“民不可有此色，士大夫不可无此味”一句，就很好地传达出了作者关心民众疾苦，愿意深入体察民情，给民众带来福祉的心声。文章的这种结尾方法，古人称为“卒章显志”，就是把文章的寓意放到结尾处揭示出来。

《吃野菜说》在表现手法上除了托物喻理、“卒章显志”，还用到了对比手法。作者把“贫士”、“达官贵人”、“中原”民众的不同生活境遇与“吃野菜”结合起来加以比较，突出“民有此色”与统治者“无此味”的悬殊隔绝状态，引人深思。

《吃野菜说》的主题就是托物喻理里的“理”，作者由“吃野菜”一事，申发了关心民众疾苦、批判统治者不恤民瘼的见解。文章的这个主题放到明朝末年民不聊生的这个大背景里，我们就更能理解作者的针对性了。一方面中原饥荒，人民大众奄奄待毙；一方面统治者依旧朝歌夜弦、穷奢极欲。作者虽系一“贫士”，却“位卑未敢忘忧国”。

《吃野菜说》在结构的布排上也和托物喻理的表现手法高度匹配。由叙述“吃野菜”一事入笔，“吃而生感”，自然转入议论，通过议论把“吃野菜”与其中的寓意串织起来，从而使200字左右的这篇文章前后照应，浑然一体。

这篇文章虽然篇幅短小，但作者在遣词造句上一点也不随意。在句式选用上，作者将整句与散句错综使用，如既有“园蔬叶叶，青满畦径”、“啖浓鲜，当翠袖”这样整齐的四言句、三言句，也有“启扉视之，知一年春事又将烂漫矣”这样松散的杂言句，两者交错运用于文章中，便文章句式富于变化，显得收放自如、气韵生动。作者非常重视语言的形象性，在谈到中原百姓的凄惨境遇时，他没有用抽象的诸如“民不堪命”、“民不聊生”这类词语，而是用“甚且折骨解肢，与乌鸢争攫啄之利”这样能引发读者形象联想的词句来描绘。对语言的这种驾驭，不仅能加深读者的印象，而且也隐含了作者对中原受灾同胞的同情关爱之意。

【附】

吃野菜说①

清·龚鼎孳

新雨后,绿芜如发,园蔬叶叶,青满畦径。启扉②视之，知一年春事又将烂漫矣，家人间撷③作羹，劣④得一饱。野香拂拂，从匕箸间出，诚有如子瞻⑤所谓饱霜雪之精、味含土膏⑥者。

独怜此物没蓬蒿中，与贫士为伍，寒窗一嚼，胜十日太牢⑦，甚不可进于达官贵人、钟鸣鼎食、芍药撰、朱砂羹之口。今中原嗷嗷，道殣⑧相望，雁粪榆皮，所在仰以为命。甚且折骨解肢，与乌鸢争攫啄之利。吁，可悲也！彼达官贵人日啖浓鲜，当翠袖，奉卮华茵，度梦时亦曾念及野人藜藿⑨不继无耶？

昔人曰：民不可有此色，士大夫不可无此味。知信哉！

【注释】

①见《明清小品文解读》第177页，诸伟奇解读，安徽出版集团、黄山书社2007年1月第1版。②启扉：开门。③撷(xié)：采摘。④劣：仅，刚刚。⑤子瞻：宋代文学家苏轼的字。⑥土膏：土地中的膏泽。⑦太牢：原指古代祭品，此指美味佳肴。⑧殣(jìn)：饿死的人。⑨藜藿：指野菜。

【译文】

刚下过雨，一片新绿，园里的野菜也长得十分茂密，田间小径铺满绿色。打开门看见满眼新绿，就知道一年的春天又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