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印记——西宁南山路小学，赵德康.docVIP

雨的印记

1

那在年少时出现过的梦境再一次将他带到思念的深渊。他看见她的双手在钢琴上舞蹈，像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他的眼角泪光点点。已记不得最后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只是为什么？那身影分明是越来越明亮的。她转过身向他微笑。他也对她笑。“莲，近来可好？”他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颊。莲的身影忽然黯淡下去。“苏麦，再见。”她的笑容依旧那么美丽，却越来越不清晰了。

又一次被这个梦惊醒。他望了望窗外，深秋的夜空下着雨。墙上的钟发出滴答的声音，现在是凌晨三点零八分。他在卧室的钢琴上弹奏Yiruma的《雨的印记》。记忆随着音乐的进行逐渐展开，关于莲和自己，一个美丽的生命与一个平凡的生命的一次相遇，就像两条极度平行的线一生中存在的有且只有一次的交点。他原以为记忆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逐渐冲淡，但他的泪水还是滴落下来，在这个下雨的夜晚，关于莲的记忆分明是越来越清晰的。

十三岁，苏麦习惯趴在窗边，看着一辆辆汽车驶过，留下一阵阵轰轰的巨响。他在这巨响中感到孤独。他的孤独源于他与这座城市的隔阂。父母将他带到这座城市已是莫大的恩赐。狭小的出租房里，没有快乐的存在。他望着头顶的天空，它是那样美丽而遥远，就像笼中的鸟儿伸长脖子却终究无法抵达的那片蓝色乐土。

第一次听莲唱歌，在一个嘈杂的街巷。他在人群的第一排，那位女孩的声音干净得如同一泓清泉。那被雨水打湿的左手在吉他的指板上挪动，吉他清脆的声音与她的歌声紧紧拥抱在一起。女孩的手指拨过最后一根琴弦，他跟随人群鼓掌。她抬起头，发丝被风吹乱，眸子里闪着泪光。

人群渐渐退去，留下一堆杂乱的钱币。苏麦看见她将那块“母亲重病，希望得到好心人帮助”的牌子放入装吉他的箱子。雨忽然大了，伴随着巨大的风，许许多多的纸币被吹起。女孩追赶飞走的钱币，不小心被石头绊倒，风在苏麦的耳边呼啸地穿过，女孩眼角的泪珠被大风吹散。

爬到一棵树上拿下吹到上面的最后一张纸币。苏麦转向远处的骑楼，大雨还是疯狂地下着。他在模糊地视野里看见她正在向他招手。

“快过来！你已经淋湿了。”

苏麦跑到骑楼下，他将淋湿的钱币交给女孩。

“谢谢你。”

“不用谢。你叫什么名字？你唱歌真好听。”

“我叫安莲。”

他望向莲，她低着头，纤细的身子，眼角沾着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苏麦有些担心，担心莲会不会被风吹走，就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她们好像很像，是的，她们的眼角似乎总有泪水的存在。

“我叫苏麦。”说完这句话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忽然想起今天出来是要给妈妈买酱油的，可是他已经把钱给莲了。怎们办呢？就说弄丢了吧。苏麦暗暗地笑。

他唱起了《隐形的翅膀》，是刚刚莲唱过的歌。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你唱跑调了。”莲忽然用很大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坚强······”现在是莲在唱了，那歌声真好听。

莲又唱了好多歌。歌声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飘到空中。有时苏麦会跟着她一起唱。大街上匆匆开过汽车，行人从身边快速经过，远处商场传来杂乱的叫卖。他们不曾理会这些。

他们，只是唱着自己的歌，直到彩虹的出现。

2

“莲，你看上去不太开心。”苏麦望向莲的脸庞，“你母亲的病好点了吗？”

苏麦微弱的声音被车站的嘈杂掩盖，他们在这里收获了许多同情。苏麦是开心的，但莲却——

“我想去一个地方。”

“哪里？”

“香枫山，那有我父亲的坟。”莲的泪水同话音一起喷涌出来，她趴在苏麦的肩头哭泣。苏麦看见莲的发丝上散布着一颗颗晶莹的雨滴，就像在她面颊上无法数清的泪。

坟在香枫山的山顶。

唯一的一把伞，苏麦为莲撑着，自己的衣服早已湿透。

苏麦望向山底的城市，大雨为它披上了一件华美的婚纱。

莲用微弱的声音向他讲述自己梦幻般的童年。父亲教她弹钢琴，父亲教她弹吉他，父亲教她快乐地生活。

恍若美丽而易碎的花瓶，这片梦境在一瞬间消散。她在秋雨拉下的帘幕后呆呆地伫立。两辆变形的车，沾着血迹的鞋子，看不清晰的父亲的脸。

“我母亲发了疯，时常会无缘无故地离家出走。”苏麦静静地听着莲的话语，听着雨滴落在坟上的滴答声，那雨水里夹杂着她的眼泪。

“是远方的叔叔和婶婶来到这个残破的家，照顾我的。我还没有去过母亲住的医院，但我知道叔叔每天都要向那个医院交很多钱，所以我每天都要在街头唱歌，至少我要挣到自己的学费。”

莲告诉他自己要去邻近的A中上学，这个暑假她已经挣了一千六百零二块钱，这些钱足够可以交一年的学费了。

苏麦注意到莲的嘴角在微微上扬。

她弯下腰，在坟旁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那朵白色小花。

莲的身影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