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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简析

三幕话剧《茶馆》，是老舍1956年至1957年间的作品。它不仅

是作家一生中最优秀的戏剧创作，也是足可称之为“中国戏剧史上空

前的范例”的不世之作。

在老舍个人的写作经历里边，《茶馆》的问世，多少有些教人感

到意外：在此之前他写出的主要剧作是《春华秋实》（1953年）和《西

望长安》（1956年），而此后紧接着发表的剧作又是《红大院》（1958

年）、《女店员》（1959年）和《全家福》（1959年）……《茶馆》与

这些带有“应时”性质的作品，在题材、风格乃至整个创作模式上，

差异极大。《茶馆》看上去是“出了轨”——离开了这一时期作家自

己的基本运作轨道，忽然抹回头去，重新写起了他写惯了的“陈年往

事”。

老舍原本是没有什么“出轨”念头的，写《茶馆》的意向，也照

例缘起于该时期配合政治宣传的思维定式。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部宪

法于1954年公布，作者抚今追昔，觉得有必要写个说明新宪法得来

不易的戏，以支持宪法的宣传实施工作，也好用来教育青少年。1956

年他开始动笔，起初拿出来的剧本，四幕六场，人物众多，自光绪年

间写起，写到1948年春天北平学生“反饥饿、反迫害”运动以及国

民党政府推行的“选举参议员”活动，戏里的主要人物，是秦姓兄弟

三人。老舍把初稿，拿到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读给院长曹禺、总导演

焦菊隐等人听，要听听他们的意见。曹禺等人感觉，这部作品，最精

彩和打动人的，是第一幕第二场发生在一家旧茶馆里的那段戏，认为

应当以这场戏为基础，另起炉灶，发展成一个描绘旧时代社会面貌的

大戏。老舍从善如流，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当即拍板：“我

三个月后给你们交剧本！”果然，三个月期限一到，《茶馆》新作问世

了。这部新作，又经过了与导演、演员的共同切磋、删改和磨合，大

功告成。中间曾经有一稿，结尾落在了茶馆里头艺人说书上面，那艺

人是个革命者，戏里的主要人物茶馆掌柜王利发，为了掩护他脱险而

中弹牺牲。从人们已知的未定稿中一些此类情节看，老舍在剧本写作

中，有过听取他人意见，被动地想要在剧中收入一些体现革命斗争的

关键情节的情况。

然而，剧本的最终完成稿，却别开生面。它不再刻意追求从正面

展现面对面的革命斗争场景，成了一部由习见的既往岁月市井生活画

面组构的社会风情戏。

关于《茶馆》，剧作者自己有过如下解释：

茶馆是三教九流会面之处，可以容纳各色人物，一个大茶馆就是

一个小社会。这出戏虽只有三幕，可是写了五十来年的变迁。在这些

变迁里，没法子躲开政治问题。可是，我不熟悉政治舞台上的高官大

人，没法子描写他们的促进或促退。我也不十分懂政治。我只认识一

些小人物。这些人物是经常下茶馆的。那么，我要是把他们集合到一

个茶馆里，用他们生活上的变迁反映社会的变迁，不就侧面地透露出

一些政治消息吗？

由此人们了解到，到最终结束这次创作活动前，老舍有了要“躲

开政治问题”的主意，他想利用这部剧作，全力勾勒中国社会“五十

来年的变迁”的实貌；作家申明，“躲开政治问题”，并不是出于创作

者个人的主观愿望，而是因为一向“不十分懂政治”，自己所能达到

的最佳艺术效果就在于可以用小人物们“生活上的变迁反映社会变

迁”，从而“侧面地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

老舍写《茶馆》，将创作题材重新果断地拉回到他异常熟识的旧

时代，他又指出，这出戏只可能“侧面地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

这些变化，若在文艺路线“左”倾时期，怕是要有“离经叛道”之嫌

的。不过，社会的演进恰好在此刻给了老舍一个兑现艺术心愿的时机：

1956年，共和国基本完成了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

会主义改造，中国共产党的工作重心，由发动疾风骤雨式的大规模阶

级斗争转向相对稳定的经济文化建设阶段，为促进科学、文化、艺术

事业的推进，提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使文学艺术界

出现了一段时间比较宽松的创作环境。老舍的剧作《茶馆》，在这种

政治气候之下，不失时机地应运而生。此前和此后，作家都没有能够

拥有这样的社会条件，他写些《春华秋实》、《西望长安》、《红大院》、

《女店员》式的作品，也是势所必然。《茶馆》在那些配合时政宣传

的作品中间，相当突兀地一枝独秀，证实了老舍晚年的创作轨迹，明

白无疑地受到了社会政治以及文艺界内大局面的制约。老舍珍惜了历

史留给自己的短促机遇，中国的戏剧创作史上，才有了这部格外难得

的《茶馆》。

《茶馆》是一部三幕话剧，每幕戏均设取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