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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戏剧起源与形成的比较

郭英德

事物的起源与形成，是两个密切相关而又截然不同的概念。这就犹如树木的种子和

幼苗一样，无论就其形态还是就其生长环境，都是各具特色的，决不能混为一谈。

迄今以往，在对中国戏剧起源的探索，以及对中西戏剧起源的比较等方面的研究中，

把戏剧的起源与戏剧的形成混为一谈的大有人在。例如，关于中国戏剧为什么较之西方

戏剧起源甚晚的问题，就是一个极其混杂含糊的问题。因为，中国戏剧决不是起源于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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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时期；宋元时期至少是中国戏剧的成熟期。就像我们不能拿某一树种的幼苗与另一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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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的种子相比较一样，我们怎么能拿成熟的中国戏剧同孕育形成中的西方戏剧相比较

呢？问题恐怕应该这样提出：为什么希腊戏剧成熟于2000多年前的奴隶社会，而中国

戏剧则成熟于800多年前的宋元封建社会呢？

但即便这么提出问题，还是容易造成混乱。因为对稍具文化史常识的人们来说，除

了别出心裁者以外，恐怕都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同样是动物，为什么恐龙生活于距今

约一亿九千五百万年的中生代侏罗世，而猿人却生活于距今约200万年的新生代更新世

呢？我们想要探究的实际上是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处在人类发展的同一时期——上古

时代，希腊戏剧成熟了，而中国戏剧却没有成熟？

上古时代中国曾经有过原始形态的戏剧，这应该是不可置疑的事实。正因为如此，

我认为，中国戏剧与西方戏剧的差异，不是存在于其起源之初，而是存在于其形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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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就戏剧的起源而言，中西方更多的是其类同性，而不是差异性。戏剧的艺术

形态可以千变万化，因民族、因时代、因地域而异，但戏剧的艺术本质，亦即戏剧与其

所由产生的社会审美需要之间的关系，以及戏剧之所以为戏剧而与其他文艺样式相区别

的基本特征，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这就如同人的进化一样，人的形态（肤色、头发、

身材、语言、个性等）可以有民族的、时代的、地域的差异，但人的本质即人与其所由

产生的社会环境之间的关系，以及人之所以为人而与其他动物相区别的基本特征，应是

相通的。否则，我们怎么谈沦“人类的起源”这样的课题呢？

在这一章里，我将依次阐述以下五个问题：一、中西古典戏剧的两度起源；二、中

西古典戏剧起源于宗教仪典；三、中西上古戏剧与文化背景；四、中西中古戏剧的复兴；

五、中国现代话剧的起源与形成。

一、中西古典戏剧的两度起源

古典戏剧在上古时代和中古时代有过两度起源，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概不例外。

中国上古时代就有戏剧，这应是确切不疑的事实。有些研究者之所以对此持有异议，

究其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因为史料缺乏，给人们的寻踪觅迹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二是

因为人们胶柱鼓瑟地持后世成熟的戏剧形态——戏曲——去衡度上古戏剧，以为那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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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只是歌舞，而非戏剧。但是，史料的缺乏决不应遮拦住历史学家和文化学家睿智透彻

的目光，教条的研究方法更是必须彻底打破的。

如果不那么拘泥古板的话，我们就可以兴致勃勃地列举一些颇具风神的中国上古戏

剧实例了。例如：黄帝时代的歌舞《云门》、《咸池》；尧时的《大章》舞；舜时的《干

戚》舞，夔率百兽舞蹈；西周时的《大武》；春秋时的“蜡祭”、“傩祭”，以及《诗·风》

中《野有死麕》、《击鼓》、《静女》、《谷风》等，《史记·滑稽列传》记载的“优孟衣冠”；

战国时的《庄子·说剑》，屈原（约前340～约前278）《九歌》，宋玉《招魂》等等①。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上古戏剧实例，与中古时期形成的戏文、杂剧相比较，显然是

两种根本不同的戏剧形态。尽管说二者有许多戏剧因素是渊源相承的，但总体上看，无

疑是各不相关的。上古戏剧在战国后期就夭折了，汉代以后，中国戏剧又重新开始积聚

诸种戏剧因素，构筑其歌舞剧、参军戏等多样化的戏剧形态，至宋元时期又一次大汇流，

从而再度成熟。也就是说，中国戏剧在中古时期的发展，与其说是沿着上古时期已经开

辟的康庄大道继续奔跑，毋宁说是重新从零开始！

当我们把目光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