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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了情？未了恨？
未了情？未了恨？
祖父下葬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祖父第一任妻子的坟茔。先入门为大，就称她为大祖母吧。
孟家在本地是大族，祖坟也很见气派。前前后后，新坟旧土，松柏翠柳，郁郁苍苍。大祖母的坟茔相比之下小而且孤，坟前没有石碑，也没有树木。说坟茔已经不准确，这时候大祖母的遗骨已经起了出来，装入一个小木匣子里等候和祖父的灵柩合葬。所以远方隐隐可见的，只是一些凸出田野的新翻出来的黑土。
和祖父的棺木并排放下，那木匣子也显得小而且孤了。
按本地风俗，女子嫁入夫家，无嗣先夫而亡，是不能葬入祖坟的，只能在旁边随意找块田地，一埋了事。等得夫君百年之后，方能入祖坟合葬。起遗骨下葬的时候，娘家人是要在场的。可是大祖母辞世的时候年方十八，距今整整七十年光阴，娘家又远，多年是不来往的了。这时候就要看后辈人的良心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后人肯迁骨的，就得以合葬；不愿的，就要像聂小倩一样飘舞野鬼终身了。
不管怎样，大祖母终是入了祖坟。逢年过节，也有后人烧纸送钱了。只是我忍不住要想，假如人真的死后有知，大祖母和祖父见面不知是怎么样的一幅情景。
一个是年方十八的如花女郎，一个是八十有六的垂垂老翁。《胭脂扣》里做鬼的如花见到偷生的十二少，相差也不过五十年。如今七十载光阴冉冉，相见是情未了还是恨未了，还是无论情恨早已了了？
祖父年轻时，听说性格不太好，女人是不当人看的。大祖母是大家小姐出身，娇花嫩柳一般，遭此非打即骂，不日，一病而殁。从今远离父母荒郊野外孤坟七十载。可祖父临老时，每个节气记得自己颤颤巍巍提了东西来给她烧。不知道二人阴间如何算这笔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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