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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语文阅读理解《给战死者》答案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6~9题。

给战死者（节选）

聂绀弩

东平：

得到你战死的消息，正是从乡下到城里去参加鲁迅先生逝世五周年纪念大会的路上。我患着剧烈的牙痛，心里却在打到会场去讲话的腹稿。快走到中正大桥，迎面来的报馆里的取信人递给我一封薄薄的信，我毫不经意地拆开，一抽出来，是一张大白纸，上面只有一句话：“东平战死消息证实。”真是祸不单行，已经牙痛得无可忍耐了，天外还飞来这样一个精神上的打击！我真想把信放进去，重新封好，当作未看，投下漓江的浊浪，让它流到汪洋大海！

我走在大桥上，头上的天空仍旧那样昏沉；桥上来往的行人仍旧那样翻翻滚滚。我无心望他们，偶然看了一眼，觉得那些面孔，愚蠢的依旧愚蠢，麻木的依旧麻木。为了一点毫不足道的世俗的悲欢，他们就显着笑脸或愁容；为了一点点所谓的得失荣辱，他们就马不停蹄地奔跑。而一个人类的天才死了已经五年，一个智慧的光芒熄灭了已经五年的事，他们却似乎毫无所知，毫无所觉，毫无所感。而你，东平，一个正在成长中的人类的天才，一个日见光大的智慧的火，一个身背着民族解放的重负，在前线与民族敌人搏斗了三四年的战士的战死，与这些熙来攘往的人们，更是毫不相干。

走到会场，会场已经黑魆魆地坐满了人。我不知道我坐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台上有什么人在讲话，以及讲的什么；只看见一张鲁迅先生的画像，钉在那红色的幕布上，还是五年前我们在上海看见他的时候的那样子，只是不说，不笑，不吸烟，不喝酒了。我恍然大悟似地记起鲁迅先生已经死了五年，他的尸骨恐怕早已变成万国公墓地下的灰土，血肉之类，更是灌溉了墓上的草茵。我不为鲁迅先生个人悲痛，却想起所有的人类天才和战斗者的命运，不能不为整个人类悲痛。我们的天才，我们的智慧的火，不知受到多少先觉的启迪和多少血的事实的唆示，更不知经过多少挣扎，奋斗，在艰难险阻、迂回曲折中逐渐长成。当他正要成为人类的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智慧的宝藏，正要像发动机一样挟着人类的命运向前飞跑的时候，而一只可诅咒的黑色的大手，不知从什么地方伸来，毫不容情地，把他攫取去了！至于战争，更是屠杀天才的刽子手，凶暴的日本强盗的职志就在断送我们整个民族的生命，澌灭我们民族文化的种子，直接间接不知摧毁了我们多少天才，多少我们民族的优秀儿女。东平，你不是最初的一个，大概也不会是最后的，然而这就更可悲了！

想着想着，听见一阵掌声，一个讲演者下台了。接着又听到台上有人提到我的名字，原来轮到我讲话了，我不能不上去，然而我的心是悲戚的。我随口乱说，其实不知道在讲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讲什么。于是推说牙痛，草草率率地下台了。我没有撒谎，我真牙痛；我也撒了谎，我隐藏了心里的悲戚。东平，你原谅我么？

现在，我已经回到乡下来了。在一盏煤油灯下重新展开那位朋友的来信，翻来覆去，想看出你在什么地方战死和战死时的情形；但那信仍旧只有那样一句话。你写过《第七连》和《一个连长的战斗遭遇》，那都是抗战以来最伟丽的诗篇，我相信你的战死，一定不会缺少同样伟丽的场景。负荷着民族解放的重担而生存的你，也负荷着同样的重担而死去，在你应该是死得其所；但对于我们民族的前途，对于和你一同战斗的友人们来说这损失是巨大的，无可挽回，无法弥补的呀！而且，我忽然想到，当你我同在前方的时候，曾经有一节日子，我们身边，没有一个字的印刷品；有一天得到一本残缺的《三国演义》，我们都抢着把它一口气吞蚀掉了。于是一时之间，大家似乎都着了《三国演义》的迷，你更自命为粗中有细的张翼德。“不过，”你说，“张翼德的结局太惨了。他应该死在敌人手里的！”那么东平，你勇猛的张翼德哟，你是死在敌人手里的！

另外一回，我们一同到前线去。每到一个地方，只要有半点钟的休息时间，我们就拿出稿本来写东西。你的写作，是为了献给你的梅；我无人可献，也附庸风雅似地假定有这么一个可献的人，于是都手不停挥地写。以致别人惊异我们的“公事”竟如此地忙碌。你笑说：“真忙啊！简直像上海邮政局里管收快信或挂号信的。”你后来还把写作这一件事叫做“开邮政局”，碰着了就问：“你开过邮政局没有？”这情景还在眼前，就像昨晚今晨的事一样，但是你的梅，不知是否尚在人间战斗，你的战死的消息，却已经“证实”了！为了这，曾经和你在一起开过邮政局的你的友人，正在深夜中，忍着牙痛，独自地“开邮政局”，你知道么？是的，我在手不停挥地写，但是不知道写的是些什么。偶然抬头，窗外是一片乌黑的夜空，什么也不看见，只有远处的排字房里有一盏清油灯在秋风里摇曳，颇像你生前炯炯的目光，莫非果真是你的不昧的英灵么？如果是，东平，灯里还有油，瓶里也还有墨，为了你的梅，来吧，和你的友人一同“开邮政局”！

一九四一，一〇，一九，桂林

（有删改）

6.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正确的一项是（3分）（）

A.作者批判桥上来往的行人只为一己之私利而忙碌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