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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车水谣

⑴“车来个水哟九九个呀，啊又车到三百个哟……”

⑵父亲有些吃力地哼着车水谣，声音低沉喑哑。水车在咯吱咯吱地转

动，有点懒洋洋的。车头下方出水的流速减缓，流量减少。烈日当空，

父亲和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衣服湿透了，眼睛里也像是浸满了盐，

辣辣的。

⑶“歇一下吧！”终于，我听见父亲这样说了一句。我们将手里的工

具同时松开。爬到水车车头的水“哗”地一下从刮板空隙里逃窜，像

一条大鱼向水塘里扎了一个猛子，激起了一阵水花。

⑷那时父亲正值壮年，我只有十五六岁。“包产到户”虽然点燃了父

亲劳动的热情，但干旱季节，责任田的灌溉成了大问题。靠近湖塘的

田块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父亲取水灌溉方便一些；远的田地，

就有些鞭长莫及了。“包产到户”之初，本村的大型水利设施多半成

了摆设，小型灌溉设备又尚未普及，于是炎炎夏日，日渐干涸的湖塘

成了水车的战场。到了周末或者假期，父亲每次把水车往肩上一扛，

我就如同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立刻提起装有井水的热水瓶、扛着绑着

伞的铁叉和其他工具，跟在父亲身后往田边走去。

⑸到了田头，父亲放下水车，慢慢转动水车的龙骨，有时还要为车头

的转动轴涂点油。然后父亲下到田边湖塘浅水里，熟练地用锄头将一

根木架敲进淤泥中，将水车架在上面，调好高度。为了让修长的水车

车身保持受力平衡，父亲还要调整车头。

⑹水车装好了，我们撑开绑在铁叉上面的伞，把铁叉插在地上，卷起

裤管，打起赤脚，就在伞下开始车水了。父亲是主劳力，转动水车，

左右开弓；我是帮手，侧着身子用双手使劲转。车头的辘轳开始了转

动，龙骨带动着一块块刮板，排着整齐的队形，浩浩荡荡地奔向水面。

记得那时有一个谜语：“七十二兄弟，一同下江水。去时唱歌里，来

时流眼泪。”说的就是这种古老的水车，72兄弟指的就是72根龙骨

和72块刮板，很形象。

⑺湖水随着吱吱嘎嘎的龙骨刮板“哗哗”地流上来。清凉的湖水漫过

我们的脚面，有时还会带上来一些水草和小鱼。

⑻“车来个水呀一个哟，啊又车到二个呀……”劳动刚刚开始时，父

亲车水谣的调子显得很欢快。车水谣其实就是用哼唱的方法来算水车

转的圈数。72块刮板转一个圈，就算“车”完一个。读古代文学史，

歌谣起源于劳动，如同劳动号子，不仅能舒缓劳累，还可以协调呼吸

和劳动节奏。

⑼在父亲的车水谣里，池塘里的水汩汩地流进了干裂的土地，然后分

散成无数股“小蛇”，沿着稻田低洼的地方往前爬行。微风吹来，久

渴的禾苗惬意地随风摆动。父亲甩开膀子，两手拉动水车转得飞快，

少年的我用尽全身力气跟着父亲的节拍，渐渐地手上的虎口起了水

泡，渐渐地手臂开始酸痛，直到麻木……

⑽偶尔，在擦汗的空隙，或者趁着父亲下水修理水车的机会，我会抬

头望望天空和远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旱季的天空显得那么高远。

近午的田野，闷热无比，偶尔吹来一丝凉风，那时我感觉这就是人生

极致的享受。湖塘的尽头，有几只白色的水鸟一会儿俯冲，一会儿飞

上天空。烈日下，池塘里的水蒸发得很快，水位不断下降，一些小鱼

浮出了水面，父亲也不得不随之调整水里木架横梁的高度。架在水塘

边的水车更陡了，“车”水更吃力了。

⑾“车来个水哟九十九，啊又车到二百个……”

⑿正午时分，饥肠辘辘、疲惫乏力的我从父亲的车水谣里，听出了劳

作的辛酸。远处，村庄升起了炊烟，村口传来了妇女们呼唤田间劳动

的男人回家吃饭的喊声。

⒀少年时代的艰苦劳作，让我早早地懂得了农村生活的艰辛。很多年

过去了，在如今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伟大时代，农业机械化、规模化

水平提高，水车这种古老的人力灌溉工具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

父亲的车水谣夹杂着汗水、青草味和稻香穿越了人生的岁月，深入到

了我的骨头和灵魂中，在我的梦中不断出现。

【小题1】阅读全文，用简洁的语言将文章所写的主要事件补充完整。

（1）闷哼歌谣，停车休息；（2）___________________；（3）

_____________________；（4）正午时分，歌透辛酸。

【小题2】品味语言，回答下面问题。（1）从描写的角度，赏析第

⑽段画线句。湖塘的尽头，有几只白色的水鸟一会儿俯冲，一会儿飞

上天空。（2）结合语境，赏析第⑸段加点词语的表达效果。然后父

亲下到田边湖塘浅水里，熟练地用锄头将一根木架敲进淤泥中，将水

车架在上面，调好高度。

【小题3】请结合文章内容，谈谈你对第⒀段画线句“然而，父亲的

车水谣夹杂着汗水、青草味和稻香穿越了人生的岁月，深入到了我的

骨头和灵魂中，在我的梦中不断出现”的理解。

【小题4】“车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