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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70 韩文文《明清小说插图中的园林图像及其叙事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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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小说插图中的园林图像及其叙事功能

摘要明清时期是中国古典小说发展的鼎盛阶段，伴随着印刷技术的成熟与市民文化的勃兴，小说插图作为文本的重要视觉延伸，承载着独特的叙事功能与文化意蕴。其中，园林图像以其丰富的空间层次与深厚的文化内涵，成为插图艺术中极具表现力的视觉符号。这些图像不仅是对文本场景的直观再现，更是参与叙事建构、传递情感意蕴、深化主题表达的关键媒介。本文聚焦于明清小说插图中的园林图像，旨在通过其空间图式分类、时空建构技巧及其独特的叙事功能，揭示图像如何超越单纯的装饰性，成为与文字并行的叙事载体，进而阐明园林图像在明清叙事艺术发展中的独特地位与价值。

关键词明清小说；版刻插图；园林图像；图像叙事

明清两代是中国古典小说创作与版刻插图艺术交相辉映的黄金时期。插图作为古典小说的副文本，其功能远不止于装饰或图解，而是深度参与了意义的生成与传播，成为叙事链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在众多插图题材中，园林图像因其承载着丰富的社会文化内涵（如文人雅趣、家族伦理、隐逸理想、世俗生活）以及其本身所具有的空间复杂性，成为插图艺术家倾力描绘的对象。从《水浒传》中的自然山水园林、

《金瓶梅》中的西门府邸庭院、《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再到《隋炀帝艳史》中恢宏的皇家西苑……这些虚构或写实的园林空间，在插图中被具象化为视觉图景，成为情节展开、人物活动、情感生发的核心场域。这些图像不仅是明清园林艺术在纸面上的投射，更蕴含着精妙的叙事策略。本文旨在考察明清小说插图中园林图像的呈现方式、时空建构技巧及其叙事功能，揭示其如何通过视觉语言拓展文本叙事的维度，深化主题表达，并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通过对这一特定视觉叙事现象的剖析，深入地理解明清时期图文互动关系，以及园林图像在明清叙事艺术发展中的独特地位与价值。

一、园林图像的图式呈现与分类

明清小说插图对园林的描绘并非随意为之，而是依据文本情境、叙事需求以及艺术家的理解进行提炼与图式化处理，呈现出多样化的空间图式。依据图像空间尺度的大小、边界围合的强弱以及视觉开放程度，大致可将其归纳为三类典型图式。

第一类是封闭式庭园。此类图像多是以围墙、房屋围合的小型私密空间，画面主体聚焦于闺阁小院、内宅小院、书斋一角等小型、紧凑的空间单元。建筑（如厅堂、厢房、回廊）或高墙形成明确的视觉边界，营造出私密、幽闭或相对安全的氛围，常用于表现人物内心独白、私密情感或伦理场景。在古代社会，园林空间是闺阁女性日常生活的核心场域。深宅大院中的花园、庭院不仅是她们起居、女红、习礼的物理场所，更承载着精神寄托与情感表达的功能。在《金瓶梅》第五十九回“李瓶儿睹物哭官哥”的插图中（图1），可以看到西门庆妻妾日常生活的内院场景。此回讲述的是李瓶儿的儿子官哥被潘金莲驯养的白狮子猫抓伤导致死亡，李瓶儿因此痛哭不已的故事。李瓶儿因思念官哥“每日黄恹恹，连茶饭儿都懒待吃，提起来只是哭涕”，可谓“思想娇儿昼夜啼，寸心如割命悬丝”［1］。图中描绘的正是李瓶儿坐在闺房桌前掩面哭泣的场景。从第十六回“西门庆择吉佳期”中可知，李瓶儿的住所位于潘金莲屋旁的花园里，这里“一个独独小角门儿进去，院内设放花草盆景。白日间人迹罕到，极是一个幽僻去处”［2］。图中李瓶儿的闺房坐落在一堵围墙内，墙内有偌高的假山围合，闺房一侧还有树木掩映。高墙内院，仅一室一窗一人以及一个掩面哭泣的动作，便足以表露出李瓶儿的悲痛。［3］

园林的私密性也为两性私密情感提供了安全的屏障，一些男女私下相悦、相遇、相会甚至偷情等风流韵事的地点通常在私密的园林。比如《二刻拍案惊奇》卷三十四“任君用恣乐深闺”插图中的后花园一角

（图2）。故事讲述的是杨太尉的一位姬妻筑玉夫人趁其外出，设法让外男任君用逾墙进入后花园至闺房中伴宿、排解寂寞的故事。原文中可知，太尉的后花园“墙垣高峻，岂能飞人？”为了让任君用进入后花园，筑玉夫人同侍婢如霞道：“我与你悄地把梯子拿将来，倚在梧桐树旁……再在枝干上踏上去两层，即可以招呼得外厢听见了。”［4］可见后花园的围墙如此之高，用梯子才能通向墙外。插图中一轮月亮在上方，暗示事件发生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月光下，可见一堵高墙围合成花园一角，园中布满太湖石和各种花卉植物，墙边有两株高出墙垣的梧桐，梧桐树下的如霞正扶着墙梯招呼任君用逾墙进来，花园内部站着暗暗欢喜、仰头期待的筑玉夫人。［5］在《二刻拍案惊奇》卷十八的“春花婢误泄风情”情节中，私密的园林不仅是两性幽会的场所，还恰好为“私语”创造了极好的条件。此卷讲述了富商甄廷招因迷信丹药秘术，在服食道士玄玄子的秘药后与婢女春花行房时暴毙；甄家谎称病故，而春花逃离后酒醉失言向李宗仁泄露真相的故事。［6］插图为宗仁宅邸的后园小轩，一间幽僻厢房掩映于花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