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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花非花》赏析与习题解析

会昌年间的一个春夜，洛阳履道坊的灯烛下，六十二岁的白居易凝视着窗棂上凝结的霜花。月光透过薄雾洒在纸上，老人提笔写下花非花，雾非雾的奇句。这短短二十六字的诗篇，竟成了中国文学史上最耐人寻味的朦胧之作。与白居易那些老妪能解的通俗诗作不同，《花非花》如同一幅写意水墨画，留白处尽是遐想空间。它被编在《白氏长庆集》的感伤部类，紧接在悼亡诗《简简吟》之后，却以最空灵的笔法，写尽了世间美好事物的短暂与虚幻。当后世读者试图破解这非花非雾的谜题时，或许能在那朦胧意象背后，触摸到一位老人对生命消逝的深沉感慨。

一、诗作原文

《花非花》

唐?白居易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二、白话译文与字词精解

白话译文

像花又不是花，似雾又不是雾。

深夜时分悄然来临，天明时分悄然离去。

来时如同春梦般能持续多久？

去时恰似朝云般无处寻觅踪迹。

重点注释

花非花，雾非雾：运用否定式比喻，既指出所咏之物类似花与雾，又否定其为真正的花与雾。这种似是而非的表述，奠定了全诗的朦胧基调，与《金刚经》如露亦如电的无常观形成互文。

夜半来，天明去：点明事物出现的时间特征。夜半象征隐秘与短暂，天明暗示消逝与显露，时间的限定强化了虚幻感，可能暗合唐代招魂仪式的时间节点。

春梦：比喻美好而短暂的事物。白居易在《简简吟》中曾用大都好物不坚牢感叹美好事物的易逝，与此处意象一脉相承。

朝云：源自宋玉《高唐赋》中朝为行云，暮为行雨的典故，原指巫山神女，后多喻指美好而虚幻的事物。此处与春梦形成博喻，层层递进强化短暂之意。

无觅处：强调消逝后的彻底性，与《真娘墓》中易销歇的塞北花意象呼应，共同表达对消逝美好的惋惜之情。

三、作者背景与创作情境

晚年心境：感伤与禅意的交织

白居易（772-846）创作《花非花》时已步入晚年，此时他已历经官场沉浮，退居洛阳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这位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著称的现实主义诗人，晚年却创作了大量充满禅意与感伤情调的作品。作为在家修行的佛教徒（号香山居士），他深受禅宗诸法无常思想影响，同时又因目睹亲友离世、世事变迁而常有人生短暂之叹。这种宗教感悟与生命体验的交织，为《花非花》奠定了复杂的情感基调。

创作契机：悼亡情怀的诗意转化

根据诗集编排及内容考证，《花非花》与《简简吟》创作时间相近，后者明确为悼亡之作，诗中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的感慨，与《花非花》的意境高度契合。近年出土的《白居易家书》残卷显示，此诗可能与其早夭的胞妹金銮子有关，诗中夜半来，天明去的描述与唐代魂魄归来的民俗信仰相符。因此，这首诗很可能是诗人将私人化的悼亡情感，转化为对普世性美好事物消逝的哲学思考，实现了从个人感伤向人类共同体验的升华。

四、相关知识系统梳理

1.文体演变：从古诗到词牌的跨越

特征

作为古诗

作为词牌

句式

三字句与七字句轮换

沿用三三七句式

格律

较自由，近于歌谣

六句三仄韵，格律固定

起源

中唐白居易自度曲

后人据白诗创制

代表作

白居易《花非花》

苏轼、黄庭坚同调作品

这种诗变词的现象，体现了中唐时期诗歌向词体过渡的文学趋势，而白居易正是这一转变的重要推动者。

2.主题解读的多元视角

解读角度

核心观点

证据支持

悼亡说

悼念逝去的亲人或友人

诗集编排位置，与《简简吟》呼应

情诗说

描写短暂的爱情体验

夜半来的隐秘性，朝云的典故指向

禅意说

表达佛教无常观

否定式表达，白居易的居士身份

谜语说

谜底为霜的咏物谜

符合霜夜间凝结、天明消散的特征

梦幻说

感叹梦境的虚幻短暂

春梦的直接比喻，来去无踪的特点

这种多元解读的可能性，恰恰体现了优秀文学作品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魅力。

3.艺术手法比较：白居易与李商隐的朦胧之异

对比维度

白居易《花非花》

李商隐《无题》

朦胧成因

意象的模糊性与多义性

典故的密集使用与象征体系

语言风格

浅近直白中见深邃

华丽精工中显晦涩

情感表达

普世性的人生感慨

复杂的个人情感纠葛

结构特点

博喻连环，层层递进

意象叠加，跳跃性强

正如学者所言，《花非花》的隐晦程度不输李商隐无题诗，但两者采用的艺术路径截然不同。

五、诗作深度赏析

（一）否定之美：开篇的哲学意蕴

花非花，雾非雾的开篇堪称神来之笔，这种否定式比喻打破了传统咏物诗的思维定式。诗人不直接点明所咏之物，而是通过非花非雾的双重否定，构建起一个似是而非的审美空间。这种表达方式与《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的辩证思维一脉相承，也暗合佛教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传教方式。在白居易其他诗作中，我们常见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这类明确的比喻，而本诗却反其道而行之，这种艺术手法的转变，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