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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之武当圉正的故事

出牢笼记

烛之武因罪贬为圉正，日日饲马清粪。

一日马厩惊变，天降陨铁砸死三匹名驹。

国君震怒欲斩其头，他连夜剖开马腹取出异物。

朝堂之上献上“马蹄铁”图纸，称此物可保战马日行千里不损蹄。

半年后郑国骑兵踏破敌国都城，史官追问灵感何来。

烛之武望着宫外自由天空轻笑：“粪堆里捡的。”

郑国都城南侧，紧挨着高大宫墙与繁华街市隔开的那片巨大阴影里，便是国家养马的所在——圉厩。空气永远是滞重的，混杂着经年累月的牲畜体味、发酵草料的微酸，以及那股子最霸道、无孔不入的粪便的腥臊气。日光透过高窗上破损的麻布斜射进来，光柱中无数尘糜翻滚，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安静的雪。

烛之武就活在这片气味与光影交织的混沌里。

他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被汗水与污渍浸透得硬挺的赭衣，裤管高高挽起，露出瘦削却筋肉虬结的小腿，赤着的赤着的双脚踩在潮湿、沾满污泥碎草的砖地上。此刻，他正弓着腰，用一个长柄的木柄的木杓，将食槽里昨日残余、已经板结的豆粕与麦麸用力刮出来，“咔哧咔哧”的声响在空旷的马厩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下动作，都牵动着他背上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鞭伤，火辣辣的疼。额上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在下巴处汇聚，再一滴一滴砸进脚下肮脏的地面。

曾几何时，他也曾身着丝帛，立于庙堂之上，口若悬河，言辞机锋能决定一城一地的归属。如今，那些纵横捭阖的日子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一场无妄的政治牵连，几句不合时宜的谏言，便将他从云端直接掼入了这泥泞腥臭的马厩，成了一个最低等的圉正，专司饲马清粪之役。

“嗬——”旁边厩栏里，一匹通体枣红、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打了个响鼻，不耐烦地刨了刨前蹄。这是国君颇为喜爱的坐骑之一，名为“追风”。烛之武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那匹马油光水滑的皮毛和桀骜的眼神，嘴角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他扔下木杓，走到食槽旁，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新鲜苜蓿，一把一把，细致地放入槽中。他的手指划过柔嫩的草叶，动作稳定而熟练，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精准。

喂完草料，便是清理马粪。他用一个特制的铁箍箕，将散落在干草间的、尚带温热的粪球一一拾起，倒入身后的粪车。这活儿他已干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最初那令人作令人作呕的气味几乎让他把胆汁都吐出来，如今却已习以为常，甚至能从粪便的形状、色泽，大致判断出马匹的健康状况。这算不算一种……堕落中的长进？他偶尔会冒出这样自嘲的念头。

晌午过后，是一天中最闷热的时辰。多数圉人都寻了阴凉角落打盹去了，只有烛之武还留在最大的那个厩棚里。这里饲养着十数匹最为神骏、血统高贵的战马，包括“追风”和另外两匹来自西戎的宝马“乌骓”与“赤电”。空气凝滞得如同黏稠的粥，唯有马儿们偶尔甩动尾巴驱赶蝇虫的声音，以及它们粗重的呼吸声。

变故发生得毫无征兆。

先是极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锦缎被缓缓撕裂的异响。那声音太细微，混在风声和马匹的响动里，几乎难以察觉。但烛之武猛地抬起了头，常年处于高度警觉状态的神经骤然绷紧。他丢下手中的鬃刷，侧耳倾听。

不对！

那声音在迅速变大，由远及近，转瞬间化作了刺耳的、撕裂长空的尖啸！头顶的厩棚瓦片开始簌簌震动，灰尘扑簌而下。

马群感受到了远超人类的恐惧。“追风”人立而起，发出惊恐至极的长嘶；“乌骓”和“赤电”也疯狂地撞击着厩栏，试图挣脱。整个马厩如同炸开的锅，所有的马都在嘶鸣、冲撞，一片混乱。

烛之武瞳孔骤缩，几乎是凭着本能向马群最密集的方向冲去，试图安抚或控制住几匹领头的神驹。他知道，一旦惊马冲垮厩栏，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同时——

“轰！！！”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爆，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毁灭性的力量，猛然降临！屋顶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被轻易撕开一个大洞，一道炽白耀眼、拖着暗红尾焰的影子，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悍然砸落！

地动山摇！

泥土、碎石、断裂的木椽、破碎的瓦砾……混合着灼人的热浪，呈放射状向四周猛烈迸溅！烛之武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远处的石砌料槽上，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烟尘弥漫，呛得人无法呼吸。耳朵里嗡嗡作响，除了这持续的鸣响，世界一片死寂。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几个心跳的时间，也许是漫长的一刻钟，烛之武挣扎着撑起身子。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勉强睁开被尘土迷住的双眼，望向爆炸的中心。

那里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大坑，边缘的泥土和石头都被烧熔，呈现出琉璃状的怪异光泽。坑底，深深嵌入地面的，是一块约莫磨盘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黝黑泛着金属幽光的异物，表面还有未完全冷却的、暗红色的斑纹，丝丝缕缕的白汽正从上面升腾起来。

而在焦坑的边缘，或者说，曾经是“追风”、“乌骓”、“赤电”所处位置的地方，只剩下三具惨不忍睹的残骸。昔日神骏的身躯被可怕的冲击力和高温撕扯、碳化，皮毛血肉与泥土瓦砾粘合在一起，散发出混合了焦糊肉味和硫磺硝石般的刺鼻怪味。

完了。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烛之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