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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下的故事

笔下之囚

我得到了一支能修改现实的钢笔，

兴奋地抹去了所有讨厌的人，

直到发现墨水耗尽后所有修改都会复原，

而此刻墨水即将见底，

那些被我“删除”的人们正从虚空边缘缓缓归来，

看我的眼神如同看着待宰羔羊…

阿哲把那支通体漆黑、唯有笔尖缀着一星暗金的钢笔小心翼翼地从丝绒衬里的木盒中取出时，窗外正好一声闷雷滚过，惨白的电光劈开傍晚沉郁的暮色，将他脸上混杂着贪婪与狂喜的表情映照得纤毫毕现。

“以意念为引，精血为契，书汝所愿，改易现实……”他喃喃重复着那个邋遢老乞丐塞给他这张写着字的皱巴巴纸条时的话，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当时他只当遇到了疯子，可那老乞丐浑浊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绝非人类该有的深邃光芒，让他鬼使神差地收下了纸条，并按图索骥，真的在城市最肮脏破旧的桥洞下，挖出了这个散发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木盒。

钢笔触手冰凉，沉甸甸的，仿佛不是金属，而是凝固的黑暗。阿哲深吸一口气，找来一张白纸，又翻出一根缝衣针，对着食指指尖狠心扎下。殷红的血珠沁出，他忍着痛，将血珠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暗金色的笔尖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血液触及笔尖的瞬间，竟像被海绵吸收般消失不见，而那暗金色泽似乎随之流转了一下，散发出微不可查的暖意。紧接着，一股微弱但确凿无疑的意识链接，凭空出现在阿哲脑海——他能“感觉”到笔杆内那大约仅剩三分之一的、被称为“源初之水”的墨水量。

成了！契约达成！

巨大的兴奋冲昏了头脑。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部门里那个整天对他呼来喝去、抢他功劳、还总在背后说他坏话的秃顶主管，王胖子。

阿哲屏住呼吸住呼吸，集中精神想着王胖子那张油腻的胖脸，然后用然后用这支黑色的钢笔，在空白的纸上，缓慢而有力地划下了一道横线。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但就在笔画落成的刹那，办公室方向隐约传来的一声惊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整个楼层的骚动。阿哲心脏狂跳，冲到窗边向下望去，只见楼下空地已围了一圈人，中间瘫着的，正是那个熟悉的肥胖身躯，一动不动，有人正在慌乱地打电话叫救护车。

一阵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满全身，随后是灭顶般的快感。他真的做到了！轻而易举，就像擦掉黑板上的一个粉笔字。

接下来的日子，阿哲彻底沉醉在这支神笔赋予的权力之中。

曾经当众羞辱众羞辱过他的大学同学张强，在一次深夜加班回家的路上，“意外”坠入了未盖井盖的下水道，被发现时已是三天后。

总爱在邻里在邻里间搬弄是非、造谣他私生活混乱的长舌妇李婶，家里的煤气管道“恰好”在她熟睡时发生了泄漏。

高中时期带头孤立他、在他课本上乱涂乱画的校霸赵龙，驾驶新买的跑车在盘山公路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了护栏。

甚至，连那只总是半夜嚎叫、吵得他睡不着觉的流浪猫，也被他在纸上轻轻打了个叉，第二天就发现僵死在垃圾桶旁。

每一次落笔，他都感受到一种近乎神明般的操控感。世界在他的笔尖下变得驯服，那些碍眼的、烦人的存在，只需寥寥数笔，就能从现实中彻底抹去，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他开始习惯这种生杀予夺的效率，甚至开始享受起这种隐藏在幕后的、无人知晓的强大。他用笔“修正”了工作中一切不顺心的环节，“清除”了生活中所有让他不快的因素。他的世界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和“顺畅”。

直到那天清晨。

他习惯性地拿起笔，准备构思如何让新来的、不懂规矩的同事“主动”调离本组时，笔尖划过纸张，却只留下一道极淡、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划痕，而且那道划痕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

怎么回事？

阿哲心头一紧，立刻凝神去感知笔内的“源初之水”。这一“看”，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空了！

那原本还剩一小截的墨囊，此刻几乎是完全干涸的状态，只剩下底部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湿意，像是即将被沙漠吸干的最后一滴露水。

恐慌如冰水浇头。他猛地想起老乞丐那句被他当作疯言疯语、过后便抛诸脑后的警告：“……然，‘源初之水’有限，须慎用。墨水耗尽之时，凡以其力所作之‘改易’，皆如沙上刻字，潮涌即平，复归原状……”

复归原状！

那些被他“删除”的人……

阿哲疯了似的扑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外面阳光刺眼，车流如织，世界运转如常。没有异常？不，不对！

他死死盯着街角那片空地——那是王胖子当初“意外”猝死的地方。那里的空气，似乎在微微扭曲，像隔着火焰上方看景物一样，产生了一种不自然的涟漪。随着那涟漪的波动，一个模糊到极致、几乎与背景色融为一体的轮廓，正在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从虚无中被“挤”出来。那轮廓的边缘还在不断闪烁、坍缩，极不稳定，但那肥硕的体型，那地中海的头型……分明就是王胖子！

他又猛地扭头看向对面楼的窗户，李婶家那个窗口。那里同样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辨的虚影，一个瘦削、嘴碎的身影正背对着这边，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时而清晰一分，时而涣散开去。

还有更远处，城市的天际线下，某个方向的空气也透着同样的诡异扭曲。

他们都回来了！从他笔下达成的“死亡判决”中，从那被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