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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债权人代位权制度研究：法理、实践与完善路径

一、债权人代位权制度的概念界定与法理基础

（一）核心概念的法律解析

债权人代位权是指当债务人怠于行使其对相对人的债权或相关从权利，影响债权人到期债权实现时，债权人依法以自己名义代位行使债务人权利的实体性保全权利。我国《民法典》第535-537条构建了以“债权保全”为核心、兼具“债权实现”功能的制度框架，区分了到期债权人的代位请求权（追求相对人直接清偿）与未到期债权人的代位保存权（追求相对人向债务人履行），形成二元权利体系。

从法律条文来看，《民法典》第535条第1款规定：“因债务人怠于行使其债权或者与该债权有关的从权利，影响债权人的到期债权实现的，债权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请求以自己的名义代位行使债务人对相对人的权利，但是该权利专属于债务人自身的除外。”这明确了债权人代位权的行使条件，即债务人怠于行使权利、影响债权人到期债权实现，且该权利非专属于债务人自身。例如，甲公司欠乙公司100万元货款已到期，丙公司欠甲公司80万元工程款也已到期，甲公司却一直不向丙公司主张债权，导致乙公司的债权难以实现，此时乙公司就可以依法行使代位权。

而对于“怠于行使”的认定，一般认为债务人不以诉讼方式或者仲裁方式向其债务人主张其享有的具有金钱给付内容的到期债权，致使债权人的到期债权未能实现，就构成怠于行使。像上述例子中，甲公司若既不通过诉讼也不通过仲裁向丙公司追讨工程款，就符合“怠于行使”的情形。

（二）法理基础与制度价值

债权人代位权制度植根于诚实信用原则与债的保全理论，通过突破合同相对性，赋予债权人“代位行使”的法定权能，旨在防止债务人责任财产不当减少。诚实信用原则要求民事主体在民事活动中应秉持诚实、恪守信用，债务人在债务关系中本应积极履行义务、行使权利，若怠于行使权利损害债权人利益，就违背了这一原则。债的保全理论则强调保障债权人的债权实现，当债务人的行为可能导致其责任财产减少，进而影响债权人债权受偿时，法律赋予债权人代位权来保全债权。

其核心价值在于平衡债权人保护、债务人权利自由与交易安全，既保障个体债权实现，亦维护社会整体信用秩序，成为破解“三角债”问题的重要法律工具。在市场经济中，债权债务关系错综复杂，“三角债”现象时有发生。例如，A企业欠B企业货款，B企业又欠C企业原材料款，C企业还欠A企业设备款，如果各方都怠于行使权利，就会形成债务链条的恶性循环。而债权人代位权制度允许A企业在符合条件时，代位B企业向C企业主张债权，打破债务僵局，促进经济流转。同时，该制度也限制了债权人随意干涉债务人权利自由，在保障债权人利益的同时，维护了债务人在合理范围内自主行使权利的自由以及市场交易的安全性。

二、我国债权人代位权制度的历史演进与规范体系

（一）规范体系的形成与发展

我国债权人代位权制度历经多次立法与司法解释的完善，逐步构建起完整规范体系。1999年《合同法》第73条的出台，标志着代位权诉讼制度在我国正式确立。该条文规定：“因债务人怠于行使其到期债权，对债权人造成损害的，债权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请求以自己的名义代位行使债务人的债权，但该债权专属于债务人自身的除外。代位权的行使范围以债权人的债权为限。债权人行使代位权的必要费用，由债务人负担。”这一规定为解决“三角债”等债权债务纠纷提供了法律依据，突破了传统合同相对性原则，赋予债权人在特定条件下直接向次债务人主张权利的权利。

此后，最高人民法院出台《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进一步细化了代位权行使的具体规则，如明确“怠于行使”的判断标准为债务人不以诉讼或仲裁方式向次债务人主张债权，规定代位权诉讼的管辖法院为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等，增强了该制度在司法实践中的可操作性。

随着时代发展与经济社会变迁，2021年《民法典》整合并扩展了债权人代位权的权利类型，新增代位保存权，形成更为全面的权利体系。《民法典》第535条规定：“因债务人怠于行使其债权或者与该债权有关的从权利，影响债权人的到期债权实现的，债权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请求以自己的名义代位行使债务人对相对人的权利，但是该权利专属于债务人自身的除外。”第536条规定：“债权人的债权到期前，债务人的债权或者与该债权有关的从权利存在诉讼时效期间即将届满或者未及时申报破产债权等情形，影响债权人的债权实现的，债权人可以代位向债务人的相对人请求其向债务人履行、向破产管理人申报或者作出其他必要的行为。”这使得债权人在债务人债权未到期时，若出现影响自身债权实现的情形，也能通过代位保存权维护权益。

2023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合同编通则若干问题的解释》第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