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与钢筋浇筑的一生——农民工王建国传.pdfVIP

⻩⼟与钢筋浇筑的⼀⽣⸺农⺠⼯王建国传

第⼀章
⻩⼟塬上的少年（1965-1982）

1965年的农历三⽉，陕北⻩⼟塬上的⻛还带着刺⻣的寒意。王家坳村东头的那孔⼟窑⾥，煤油灯的光

晕昏⻩⽽微弱，映着产妇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随着⼀声响亮的啼哭，王建国降临在了这个贫瘠却充满

烟⽕⽓的家庭。

王建国的⽗亲王⽼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辈⼦和⻩⼟打交道，性⼦像塬上的⻩⼟⼀样醇厚寡

⾔。⺟亲李秀莲⼿脚勤快，操持着家⾥的⾥⾥外外，⻅⽣了个⼉⼦，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在那个年代，村⾥⼈⽣个男孩，就意味着家⾥多了个顶梁柱，多了份依靠。

王家坳村坐落在⻩⼟⾼原的深处，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坡，⼟地贫瘠，⼗年九旱。村⾥的⼈靠天吃

饭，⼀年的收成全看⽼天爷的脸⾊。王建国记事起，家⾥就常年吃粗粮，⽟⽶窝头、⾼粱⾯饸饹是餐

桌上的常客，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顿⽩⾯馒头。

六岁那年，王建国开始跟着⽗亲下地。⼩⼩的个⼦，还没锄头⾼，就学着⽗亲的样⼦挖坑、点种。太

阳毒辣的时候，晒得⽪肤⽣疼，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裂的⻩⼟地⾥，瞬间就没了踪影。⺟亲

⼼疼他，想让他在家待着，可王建国却倔强地说：“爹能⼲，我也能⼲。”

七岁时，村⾥办起了⼀所简陋的⼩学，就在村头的破庙⾥。王建国如愿进了学堂，每天背着⺟亲⽤粗

布缝制的书包，踩着⻩⼟路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学堂⾥的桌⼦是⽤⼟坯垒的，凳⼦是⾃⼰从家⾥带

的，⽼师是村⾥唯⼀⼀个读过⾼中的年轻⼈。王建国很珍惜读书的机会，学习格外刻苦，每天放学回

家，先帮着家⾥⼲完活，再借着煤油灯的光看书、写字。

可好景不⻓，随着时代的动荡，学堂被迫停办了。那⼀年，王建国才⼗岁。看着学堂的⼤⻔被锁上，

他蹲在⻔⼝哭了很久。⽗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说：“娃，别难过，咱庄稼⼈，认不认得字不

重要，会种地就⾏。”从那以后，王建国就彻底放下了书本，成了家⾥的主要劳动⼒之⼀。

⼗岁的孩⼦，已经能跟着⽗亲⼲不少活了。春耕时，他跟着⽗亲拉犁；夏收时，他跟着⽗亲割⼦、

打场；秋收时，他跟着⽗亲挖⼟⾖、摘⽟⽶。⻩⼟塬上的⻛，把他的脸吹得黝⿊粗糙，⼿上也磨出了

厚厚的茧⼦。可他从不叫苦叫累，只是默默地⼲活，⼼⾥却藏着⼀个⼩⼩的念想：要是能⾛出这⽚⻩

⼟塬，看看外⾯的世界就好了。

⼗三岁那年，村⾥来了⼀⽀勘探队，说是要在附近找⽯油。勘探队的⼈穿着整⻬的⼯装，带着各种各

样的仪器，还开着村⾥少⻅的汽⻋。王建国和村⾥的其他孩⼦⼀样，每天都着勘探队转，好奇地看

着他们⼯作。他第⼀次知道，原来外⾯的世界还有这么多新鲜玩意⼉。勘探队的⼀个技术员⻅他聪明

好学，就教他认⼀些简单的仪器，还给他讲外⾯的城市是什么样⼦的。从技术员的⼝中，王建国知道

了城市⾥有⾼楼⼤厦、有电灯电话、有宽阔的⻢路，这些都让他对外⾯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五岁时，王建国已经⻓成了⼀个壮实的⼩伙⼦，⾝⾼⼀⽶七多，肩膀宽宽的，浑⾝有使不完的劲。

这⼀年，村⾥开始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分⽥到⼾。王⽼实家分了五亩多地，⼀家⼈⼲劲⼗⾜，

起早贪⿊地在地⾥忙活。王建国是家⾥的主要劳动⼒，什么重活累活都抢着⼲。在他的帮助下，家⾥

的收成⽐往年好了不少，终于能顿顿吃上⽩⾯馒头了。

⼗七岁那年，邻村的⼀个姑娘经⼈介绍认识了王建国。姑娘叫刘桂兰，⻓得清秀⽂静，⼿脚也勤快。

两⼈⻅⾯后，彼此都有好感。在那个年代，农村的年轻⼈结婚都⽐较早，双⽅家⻓⻅孩⼦们愿意，就

商量着办了婚事。婚礼很简单，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只是请村⾥的亲戚邻居吃了⼀顿饭，王建国就

把刘桂兰娶回了家。

结婚后，王建国和刘桂兰恩爱和睦，两⼈⼀起下地⼲活，⼀起操持家务。刘桂兰⼼疼王建国⼲活⾟

苦，总是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能安⼼⼲活。王建国也格外疼惜妻⼦，脏活累活从不让她沾

⼿。⽇⼦虽然清贫，却充满了温馨。

1982年，王建国⼗⼋岁。这⼀年，改⾰开放的春⻛已经吹遍了⼤江南北，不少农村的年轻⼈开始⾛出

家乡，去城市⾥打⼯。村⾥有个叫张三的年轻⼈，从南⽅打⼯回来，穿着时髦的⾐服，⼿⾥拿着⼤哥

⼤，给村⾥的⼈讲着城市⾥的繁华。王建国听着张三的讲述，⼼⾥那颗向往外⾯世界的种⼦⼜开始发

芽了。他想，要是⾃⼰也能去城市⾥打⼯，挣点钱，就能让妻⼦和家⼈过上更好的⽇⼦了。

那天晚上，王建国把⾃⼰想去城市打⼯的想法告诉了刘桂兰。刘桂兰听后，沉默了很久。她舍不得王

建国离开，可也知道家⾥的情况，靠种地根本挣不了多少钱。最终，她点了点头，说：“建国，你去

吧，我在家等着你，好好⼲活，注意安全。”王⽼实夫妇也⽀持⼉⼦的决定，他们觉得，年轻⼈就应

该出去闯⼀闯。

出发的前⼀天，刘桂兰给王建国收拾了⾏李。她把家⾥仅有的⼏件像样的⾐服都叠得整整⻬⻬，放进

了⼀个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