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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印太经济框架”供应链支柱的规则外溢效应——基于2023年首批成员国承诺清单

一、摘要与关键词

摘要

在全球供应链格局因地缘政治与疫情冲击而深刻重塑的背景下，美国主导的“印太经济框架”（IPEF）代表了一种新型的区域经济治理尝试。IPEF摒弃了以关税减让为核心的传统自由贸易协定（FTA）模式，转而聚焦于规则与标准。作为该框架首个达成实质性结论的支柱，2023年签署的《IPEF供应链韧性协定》（第二支柱）为检验其有效性提供了关键样本。本文的核心目的在于，基于该协定的承诺清单，辨析IPEF在缺乏市场准入激励下，如何实现其规则的外溢。本研究采用政策文本分析与制度主义分析方法，解构2023年协定文本。核心发现是，IPEF的规则外溢并非依赖“布鲁塞尔效应”式的市场引力，而是开创了一种“俱乐部模型”的地缘经济治理路径。其外溢机制的核心是“生态系统准入”而非“市场准入”：成员国通过加入协定，获得了进入“可信赖”供应链网络（如“危机响应网络”）的“入场券”。协定通过创设“IPEF供应链理事会”等制度安排，以“软法”形式（如促进劳工权利）为“可信赖”资格设定了高标准门槛。这种机制的溢出效应体现在两个层面：对内，通过“同伴压力”和“声誉机制”推动成员国（如越南、印度）的国内监管“向上趋同”；对外，通过“排他性”的制度设计，对非成员国（尤其是中国）形成强大的“监管竞争”压力和“供应链隔离”效应，迫使其为避免投资和订单的流失而被动适应IPEF设定的标准。

关键词：

印太经济框架，供应链韧性，规则外溢，俱乐部模型，2023协定

二、引言

我们正处在一个全球供应链秩序被根本性重置的时代。过去三十年以“效率优先”为圭臬的“准时制”全球化生产体系，在新冠疫情、地缘政治冲突和极端气候事件的接连冲击下，暴露出其深刻的脆弱性。国家安全、经济安全和供应链韧性，已迅速取代纯粹的经济效率，成为各国政府制定国际经济政策的首要考量。在这一宏观背景下，美国拜登政府于2022年5月正式启动了“印太经济框架”（IPEF），标志着其印太经济战略的重大调整。IPEF被设计为美国重塑区域经济秩序、制衡中国影响力的核心工具。

IPEF的特殊性在于其机制的“非传统性”。它明确摒弃了以关税减让和市场准入为核心的传统自由贸易协定（FTA）路径，这一方面是为规避美国国内日益高涨的贸易保护主义政治阻力，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其战略焦点的转变。IPEF不寻求全面的贸易自由化，而是聚焦于四大支柱：贸易（第一支柱）、供应链（第二支柱）、清洁能源（第三支柱）和公平经济（第四支柱）。其核心逻辑是，在不开放本国市场的前提下，通过制定“高标准”的规则，联合“志同道合”的伙伴，构建一个由美国主导的、排他性的区域经济集团。

在四大支柱中，供应链支柱（第二支柱）因其高度的政治共识和现实紧迫性，成为进展最快的领域。2023年11月，IPEF成员国在旧金山正式签署了《IPEF供应链韧性协定》，这是IPEF框架下诞生的第一个具有法律意义的成果。这份协定文本（即2023年承诺清单）的公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解剖IPEF真实运作逻辑的绝佳样本，也带来了一个亟需解答的核心理论困惑。

这个困惑即是“IPEF的规则外溢难题”。传统的规则外溢理论，无论是欧盟凭借其庞大统一市场实现监管标准全球化的“布鲁塞尔效应”，还是美国通过FTA（如“美墨加协定”）利用市场准入（胡萝卜）和争端解决机制（大棒）来“硬性”推行其劳工、环境和知识产权标准，其成功的根基都在于“市场准入”这一强大的激励杠杆。IPEF显然缺乏这一杠杆。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在没有关税减让作为“诱饵”的情况下，IPEF供应链支柱是如何设计其规则框架的？它又试图通过何种替代性机制来确保成员国（特别是发展水平和监管偏好迥异的越南、印度、印尼等国）能够接受并内化其倡导的高标准（如劳工权利、环境可持续性）？简而言之，IPEF的规则外溢效应是如何运作的？

本文的研究目标在于，通过对2023年IPEF供应链协定承诺清单的深度政策文本分析和制度分析，论证IPEF正在开创一种“俱乐部模型”或“生态系统准入”的新型规则外溢机制。本文将详细阐释这一机制如何以“可信赖网络”的“准入资格”替代“商品市场”的准入，如何以“制度化同伴压力”替代“法律强制力”，并最终实现其重塑印太供应链格局和对非成员国施加“监管竞争”压力的地缘经济目标。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首先，系统梳理规则外溢的经典理论及IPEF的既有研究；其次，阐明本研究采用的文本分析与制度分析方法；再次，深入解构2023年协定文本，呈现其规则特征和制度设计，并重点讨论其“俱乐部模型”的外溢逻辑；最后，总结研究结论，并探讨其理论局限与未来展望。

三、文献综述

围绕IPEF供应链支柱的规则外溢效应，本研究的理论基础横跨三个主要的学术领域：国际规则外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