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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时代“人权宣言”的自然权利话语体系——基于1789年法国《人权宣言》第1-2条

摘要：1789年法国《人权与公民权宣言》是世界人权史上最具里程碑意义的文献之一，其奠基性的第1条和第2条以凝练的语言，构建了一套影响深远的自然权利话语体系。本研究旨在深入剖析这两条核心条款，揭示其话语体系的内在结构、哲学渊源及其在宣告“现代人”诞生中的革命性意义。本研究采用文本分析法和思想史溯源法，以宣言第1-2条为核心分析对象，并将其置于洛克、卢梭等启蒙思想家的理论框架中进行解读。研究发现，该话语体系的构建逻辑呈现为“价值宣告—权利清单—国家目的”的三段论式结构。第1条“人生而自由、平等”的宣告，是一种基于“自然状态”的先验性价值设定，直接颠覆了旧制度基于出身的“等级制”合法性。第2条所列举的“自由、财产、安全和反抗压迫”四项“自然的和不可动摇的权利”，构成了对洛克式自然权利理论的直接继承与凝练，其中“反抗压迫”的加入，则鲜明地体现了卢梭“人民主权”思想的印记。这两条共同定义了“政治结合的目的”，即国家权力的唯一合法性来源在于“保护”这些先于国家而存在的个人权利。这一话语体系的革命性在于，它首次以国家根本大法的形式，完成了从“君权神授”到“人权天赋”的根本性逻辑转换，将“个人”确立为政治合法性的终极来源，从而在观念上宣告了“现代政治人”的诞生。

关键词：人权宣言；自然权利；启蒙运动；洛克；卢梭

一、引言

在人类政治文明的演进历程中，1789年法国大革命无疑是一个划时代的坐标。而这场革命最不朽的遗产，并非巴士底狱的陷落或王朝的更迭，而是诞生于其间的《人权与公民权宣言》。这部文献以其简洁而磅礴的语言，向全世界宣告了一套全新的政治伦理和价值准则，其影响贯穿此后两个多世纪的全球宪政运动和人权实践。宣言的开篇，特别是其奠基性的第1条和第2条，更是整个宣言乃至现代人权思想的“基石”与“元典”。

第1条宣称：“在权利方面，人生来是而且始终是自由平等的。只有在公共利用上面才显出社会上的差别。”第2条则紧随其后：“任何政治结合的目的都在于保存人的自然的和不可动摇的权利。这些权利就是自由、财产、安全和反抗压迫。”这两条简短的条款，犹如两块坚硬的奠基石，共同构建起了一个强大而自洽的“自然权利”话语体系。这一体系的提出，在1789年的欧洲，无异于一场观念上的“大地震”。它直接挑战了“旧制度”（AncienRégime）赖以存续的根基——即基于出身、血缘和神授权威的等级制社会结构。它不再诉诸上帝或君主的恩赐，而是诉诸于一种不证自明的、先于国家和社会而存在的“人的自然状态”。

在当代世界，人权话语已成为国际政治和各国法律体系中的“通用语”。然而，我们对其“源头活水”的理解，有时会流于表面化和口号化。我们为何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人生而平等”？为何将“自由、财产、安全”视为政府不可侵犯的领域？这些观念并非自古就有，而是启蒙时代思想家们激烈辩论和法国大革命的先驱们以生命为代价所确立的“发明”。因此，重返1789年的文本，深入剖析其“自然权利”话语体系的内在构造，对于我们深刻理解现代政治的合法性基础，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

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1789年《人权宣言》的第1条和第2条，是如何共同构建起一个逻辑严密的“自然权利”话语体系的？这个体系的内部结构是怎样的？它在多大程度上继承和转化了洛克、卢梭等启蒙思想家的核心理念？这一话语体系的提出，在当时的历史语境下，其最核心的“革命性”体现在何处？

本研究旨在通过对《人权宣言》第1-2条的精细文本分析和思想史溯源，系统性地揭示其“价值宣告—权利清单—国家目的”的三段论式论证结构。本文将首先梳理关于自然权利理论和《人权宣言》研究的文献脉络；随后，阐明本研究采用的研究方法；进而，作为本文的核心，将对第1条的“自由平等”宣告和第2条的“四项权利”清单及其背后的启蒙思想渊源进行深入的文本解读和哲学分析；最后，总结这一话语体系的建构逻辑及其在政治思想史上的革命性意义。

二、文献综述

围绕自然权利理论及1789年法国《人权宣言》的研究，在政治思想史、法学和历史学领域中源远流长、成果丰硕。相关文献的演进脉络，大致可以分为对自然权利理论的思想史溯源、对《人权宣言》的历史语境分析，以及对其文本的法理学解读三个层面。

首先，在自然权利理论的思想史溯源方面。这是理解《人权宣言》的理论基础。学者们公认，现代自然权利理论的奠基人是英国思想家约翰·洛克。洛克在其《政府论（下篇）》中，通过构建一个“自然状态”的思想实验，论证了生命、自由和财产权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上帝赋予的权利，政府的成立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而非“赐予”这些权利。这一思想成为英美政治传统的核心。另一位对《人权宣言》产生巨大影响的思想家是让-雅克·卢梭。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虽然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