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白》的悲剧感与文艺复兴宇宙观危机.pdfVIP

《麦克白》的悲剧感与文艺复兴宇宙观危机 刘 戈 内容提要 《麦克白》的悲剧感看似有悖常情,不过我们怜悯的对象并不是作为 “恶人”的 麦克白,而是他所代表的挣脱了宗教、传统和道德束缚后,陡然迷失在高度张扬的自我之中的人 性。这种迷失反映了文艺复兴末期人文主义者的信仰危机。 关键词 《麦克白》 同情 基督教宇宙观 人文主义 们对稳定政治秩序的渴望。 一 、 《麦克白》与 “世界图画’’ 受 . . .梯力亚德等历史主义莎评 家的影响,我们在论及莎翁的王权观念时,往 莎士比亚的 《麦克白》是一部描写篡位暴 往将之同当时人们普遍持有的世界观联系在一 君毁灭的悲剧。该剧的剧情比较简单,几乎又 回到了莎翁历史剧的套路:弑君、篡位、动 起。梯力亚德等人发现,莎翁时代的人们头脑 乱、征讨暴君等。莎翁对此类题材的偏爱有其 中有一幅 “世界图画”,是他们 认识世界的依据。这个 “世界图画”把宇宙描 历史根源,因为受古希腊、罗马传统的影响, 绘成一根大链条,或几个平面,或一种和谐的 悲剧在本质上就是要讲述王者的悲惨故事。不 宇宙舞蹈。所谓链条是一种比喻的说法,指 过,更为直接的原因在于,莎翁时代的观众喜 神、人、动物、植物、矿物按等级秩序构成一 欢看演绎国王之死的悲剧。 、 世纪以来, 根链条,各有各的位置和作用。最低级的是完 都铎王朝治下的英国民族国家逐渐形成并走向 繁荣,爱国主义热忱促使人们对历史产生浓厚 全没有灵魂的物体,然后是植物、动物、人、 天使,最后到达宇宙的主宰??上帝。链条中 的兴趣,希望以史为鉴,关照当代政事。反观 所有环节的地位都是固定的,企图对之进行改 玫瑰战争、百年战争以来的英国历史,王权软 弱,封建诸侯互相残杀,给国家带来了深重灾 变会打乱自然秩序,引起混乱。此外,宇宙还 被划分为几个相应的平面,上帝和天使、宏观 难,思来令人心有余悸。而莎翁时代英国的政 世界、国家、人分属不同的平面,就连动植物 治生活也根本算不上稳定,篡权阴谋层出迭 也构成一个平面。各个平面都有自己的首领, 起,“政治谋杀的现象决非在边远地区或外国 上帝是众神之首,君主是人中之神,正如太阳 才有”。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支持合法王权, 为众星之首,狮子是兽中之王一样。各个等级 反对贵族分裂也是情理中事,莎翁不过是持这 各司其职,组成 个和谐的整体。秩序就是和 种进步观点的人之一,他的剧作直接反映了人国外文学 年第 期 总第期 过犹豫,犯罪后内心又饱受煎熬,并不以自己 谐的音乐,混乱则是音乐走调,丧失和谐的结 双手沾满鲜血为荣,因此人们不由自主会对他 果。 因此弑君、篡位被视作破坏自然秩序的 产生同情。然而,常识告诉我们,没有天生的 犯罪行为,会招致天怒人怨。很明显,莎翁在 恶人,也没有十足的恶人;况且恶与善是不能 其剧作中表达的世界观与此 “世界图画”基本 一 致。 进行加减计算的,即便可以,麦克白的功劳也 在 《麦克白》中,老王邓肯就代表着秩序 抵消不了他的罪孽。要知道,为了突显他的凶 和正义,处于国家等级的最高点,被喻为 “太 残,莎翁甚至篡改了史实,把邓肯从壮年人改 作毫无防范之心的慈祥老者,并隐去麦克白登 阳”、“白昼”、“明灯”、“猛鹰”和 “上帝的圣 殿”。篡位的麦克白则代表着混乱和罪恶,被 基后前十年的清明统治,单写他的阴毒暴虐给 喻为 “黑暗”、“黑夜”、“魔鬼”、“地狱里的恶 国家造成的伤害。用奎勒库的话说,这是抓住 鸟”和 “穿了一件巨人衣服”的 “矮小的偷 了麦克白的罪恶, “三倍深地投入其中”。 此 儿”。麦克自谋杀了邓肯,破坏了自然秩序, 外,莎翁还进一步强调,导致麦克白犹豫的决 从而造成世界的混乱,导致一系列异象的发 定因素不是道德和良心,而是对后果的恐惧, 生。比如烟囱被狂风吹倒,空中有 “哀哭的声 因为他相信 “把毒药投人酒杯里的人,结果也 音”和 “死亡的惨叫” ; 黑夜代替了白 会自己饮鸩而死”。如果真是这样,我们 昼,动物们也变得反常,“雄踞在高岩上的猛 就不得不重新审视我们对这部作品的理解了。 鹰”被 “一只吃田鼠的鸱枭”啄死,甚至马匹 其实,我们怜悯的对象并不是作为 “恶 发疯,“彼此相食” ,等等。群臣也纷纷 人”的麦克白,而是他所代表的挣脱了宗教、 从这件骇人听闻的弑君暴行中看到了国家动乱 传统和道德束缚后,陡然迷失在高度张扬的自 的征兆:列诺克斯预言 “将要有一场绝大的纷 我之中的人性。这种迷失反映了文艺复兴末期 争和混乱降临在这不幸的时代”,麦克德夫则 人文主义者的信仰危机,因为他们在充分破坏 高喊:“可怕 可怕 可怕 不可言说,不可 中世纪基督教宇宙观的同时,也斩断了人同上 想象的恐怖” “混乱已经完成了他的杰作” 帝之间的精神联系。人本主义推至极端反而导?事实证明,列诺克斯等人的预感 致人性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