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华丽……与污秽.pdfVIP

双月刊2009年第3期(总第3期) l 中 rJ 世纪末的华丽……与污秽 ◎ 黄子平 (香港浸会大学中文系) 一 个脏的故事，可是人总是脏的；沾着人就 历史而具体地理解为张爱玲所处的上海战时写作 沽着脏 。 环境。而这环境，是因了人类史上最大规模的那 (沉《香屑——第二炉香》 次战争而构成的。其实当时以及后世的论者，都 以不同的方式反复提到了这一点。 迅雨 (傅雷)开宗明义，劈头就说：“在一 个低气压的时代，水土特别不相宜的地方，谁也 “呵，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 ，快乐 不存什么幻想 ，期待文艺园地里有奇花异卉探出 也不那么痛快。”这句貌似天真又不无炫耀的名 头来。然而天下比较重要一些的事故，往往在你 言，激励了后来无数少男少女急匆匆出书扬名， 冷不防的时候出现。”他指责一般读者只会说说 其实一早泄露 了张爱玲的写作与 “时”之间的核 “突兀”呀 “奇迹”呀，“也许真是感到过于意外 心秘密。决非抽象的 “时不我待”或 “一寸光阴 而怔住了”。 “有分析头脑”的批评家却有责任说 一 寸金”，或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的励志，而 明 “奇迹”的来龙去脉。据说傅雷读了 ((金锁记》 是切切实实的， 过“了这村，没有那店”的焦虑： 之后，是在朋友们之间兴奋地奔走相告的。究其 过 了处女作发表时的兴奋期， “所以更加要催 ： 实，迅雨的长文正是如此挺身而出，从技巧、 快，快，迟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心理 、思想诸方面仔细解说 了这 “奇迹”，并 且在结尾时表达了对 “奇迹”有 “好收场”的 个人即使等得及 ，时代是仓卒的，已经在破 期盼。 对如 日中天的新秀作家谈论 “收场”的 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 好坏，显非吉兆。莫非傅雷从左翼，也敏感到了 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 那时代崩坏的不祥的惘惘威胁?当时另一位批评 常用的字是 “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 家顾乐水 (章品镇)称赞迅雨的文章以 “安稳的 惘惘的威胁。1 论据和适度的推誉”，说明了张爱玲的出现 “是 新文学运动发轫以来各种养料的酝酿的一种结 这不光是 “时”，而且是 “势”。尽管用的是 果”。也许是受了傅雷的感染，结尾的时候 ，文 “时代”、 “文明”等大字眼，这 “时势”，却应该 章用的是同样不祥的比喻： 现代中文学刊 ／83 让我再重复一遍个人的期望吧：是这样连绵 都与其身处的 “时”与 “势”密切相关。张爱玲 雨的 日子，是这样丑陋的枝干上的花朵，如要 晚年经由对 红楼梦))的 “详”和 海上花 的 求她健康地成长，那么就应 当剪撷 了蔓生 的装 “译”，多处发出如此感同身受的慨叹，说曹雪芹 饰音，废弃黄金律的构 图法，步入一个博大深 的写作是北方话所说的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 湛的天地 。 集”，又说 海上花))的结构已经有 “闪回”，有 “穿插”，非常新颖，却生不逢时，一再被中国读 然而这 “博大深湛的天地”，有点像鲁迅笔 者所 “摒弃”。 下的 “影”所不愿去的 “黄金世界”，在张爱玲看来， 一 如 封锁 里封锁的摇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