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意义.pdfVIP

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 果—— 读 联 外 内 课 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 引导千古杰作的前奏已经鸣响，一 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 道神秘的天光射向黄州，《念奴娇·赤壁 高度。勃郁的豪情发过了酵，尖利的山 怀古》和前后《赤壁赋》马上就要产生。 风收住了劲，湍急的细流汇成了湖，结 （节选自《文化苦旅》，东方出版中心） 79 苏轼的意义 ◎李泽厚 苏轼作为诗、文、书、画 “退隐”、“归田”、“遁世”要更 无所不能，异常聪明敏锐的文 深刻更沉重。因为苏所表达出 艺全才，是中国后期封建社会 来的这种 “退隐”心绪，已不 文人最亲切喜爱的对象。其实 只是“一为黄雀哀，涕下谁能 苏的文艺成就本身并不算太高，比起 禁”（阮籍），“荣华诚足贵，亦复可怜伤” 屈、陶、李、杜，要逊色一筹，然而他 （陶潜）那种具体的政治哀伤，而是对整 在中国文艺史上却有巨大影响，典型意 个人生、世上的纷纷扰扰究竟有何目的 义在于他是当时地主士大夫矛盾心情最 和意义这个根本问题的怀疑，厌倦和企 早的鲜明人格化身。他把中晚唐开其端 求解脱与舍弃，这当然比前者更要深刻 的进取与退隐的矛盾双重心理发展到一 一层，前者（对政治退隐）可能做得到， 个新的质变点。 但后者（对社会的退隐）实际上不可能 苏轼一方面忠君爱国，学优而仕， 做到，除了出家当和尚，然而当和尚也 抱负满怀，是谨守儒家思想的人物，甚 得吃饭穿衣，仍有苦恼，也仍然逃不出 至有时还带着似乎难以想象的正统迂腐 社会，这便成了一种无法解脱而又要求 气，但是苏留给后人的主要的形象并不 解脱的对整个人生的厌倦和感伤。如果 是这一面，而恰好是他的另一面，这一 说《春江花月夜》之类对人生自我意识 面才是苏之所以是苏的关键所在，苏一 只是少年时代的喟叹，虽说伤感，并不 生并未退隐，也从未“归田”，但是他通 觉重压，那么这里就刚好相反，尽管没 过诗文所表达出来的那种人生空漠之 有多谈，却更感沉重，正是“而今识尽 感，却比前人任何口头上或事实上的 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 课内外联读 凉好一个秋”就在强颜欢笑中，不更是 漠感，求超脱而未能，欲排遣反戏辱，使 透出那无可奈何、黄昏日暮的沉重伤感 苏奉儒家而出入佛老，谈世事而颇作玄 么，这种整个人生空漠之感，这种对整 思；于是，行云流水、初无定质，嬉笑 个存在、宇宙、人生、社会的怀疑、厌 怒骂，皆成文章。他在美学上追求一种 倦、无所寄托的深沉喟叹。在苏的文艺 朴质无华，平淡自然的情趣韵味，一种 领域中充分透露，无论是“寄蜉蝣于天 退避社会，厌弃世间的人生理想和生活 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 态度，反对矫揉造作，把这一切提到某 长江之无穷”的“提问”或是“自其变 种透彻了悟的哲理高度，无怪乎古今诗 者而观之”的“解答”；无论是“惟江上 人中，就只有陶潜最合苏轼的标准，只 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是造物者之尽 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中 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的“排遣”或 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的陶渊明，才是 是“道士顾笑，予亦惊语，开户视之，不 苏轼所愿顶礼膜拜的对象。 见其处”的飘渺禅意，实际都与这种人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 生空漠，无所寄托之感深刻地联在一 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 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