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耀良：柳宗元与破额山.docVIP

伍耀良：柳宗元与破额山 破额山前碧玉流， 骚人遥驻木兰舟。 春风无限潇湘意， 欲采苹花不自由。 ——柳宗元：《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 全诗言简意深，蕴涵丰富，向来被推为唐人七绝精品。北大《文学史》有收入。 破额山在哪？历史上争议颇多。权威的北大《文学史》注释：破额山在广西象县。 于是我工作后有空便去象州县寻访。但该地文化部门和群众说无。 莫非北大的老先生们搞错了？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所谓象县，并非象州。破额山就在今天的柳州市鹿寨县江口乡。唐代象县包括江口。现在区划，江口归鹿寨县，离柳州20多公里。 1998年10月的一天，我一探破额山。 我们的机帆船从江口顺流而下，青洲、挂榜山、指头山……鱼贯而出，争奇斗妍。突然江流一转，一座峻峭陡削的山峰突现眼前：当地人说这就是破额山啦。他们闹不清楚天天看着的荒山野岭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 啊，我魂牵梦绕的破额山！ 山顶似被巨斧砍开，长长的一道伤痕，形成M型。上山根本无路，山脚没入碧波，犹如一刚勇战士站在齐腰水里与敌搏斗，额头破了也不倒下……一时间，我们默然静立，仿佛看到一千多年前的柳宗元，遭受沉重的政治迫害打击后，仍坚持理想不动摇。 下船，红男绿女摆poss，拍照。然后我给众人说说这山和诗的来历。 柳宗元参加永贞改革失败，被贬来柳州当市长，郁闷得很，一天正喝名为农家乐的土酒，忽然收到一老朋友的信，信中附赠一诗。这朋友姓曹，在中央监察部门当官。这次从潇水湘水南下，过灵渠，到江口，准备东去珠江下游公干。江口当时是南北水路枢纽，自然要停船休整。曹侍御自然看了破额山，也一定向当地群众了解柳宗元的官声，普遍反映说柳是好官啊！文化又高，工作又积极，不贪不占不乱搞女人，可惜身体差点。曹高兴地写了几句诗，派人送给柳宗元。 现在已无从得知曹御史的原诗。历史真是个势利眼，曹侍御不有名便不附录原诗。大概老曹写的是：我出差经过你老人家地盘了，向你问好。你在柳州受苦了，我本应去看看老朋友，但是…..你懂的。 读罢老友的信和诗，柳宗元百感交集，便回赠了本文开头那首绝句。于是寸草不生的荒野破山，一不小心出了名。 一个乡干部嘴里嚅嗫，问我：好歹柳宗元也是厅级一把手，为什么与老友不相见不喝起？ 我说，在唐宪宗眼里，柳宗元是个犯了严重政治错误十恶不赦的罪人，为了他，自已差点当不成皇帝，你说恨不恨？不杀就已开恩了。发配到老少边山穷，名为司马，实为死马；名为刺史，实为赐死。官场同僚、朋友、世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在柳公看来，曹侍御写诗致意已经很够朋友了，他如同脱帽右派，只能规规矩矩，不准乱说乱动。所以最后那句什么来着？“欲采苹花不自由”。苹花就是水里的野花。不要说相见没有自由，就连采苹花相赠也没有自由。 有听众哈哈唱道：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白采也要采。 从破额山回来，我写了篇游记《情系破额山》发表在1998年10月14日《桂中日报》上，目的想鼓吹一下柳宗元和破额山。商品经济什么都可以卖，张贤亮出卖荒凉，娱乐圈出卖美貌青春，历史古迹当然也都可以卖钱。 柳州人文资源本来就少，又不注意挖来卖，这个破额山到现在还寂寞地呆着，没给地方经济做贡献。我不知道相关的文化局旅游局一天到晚干什么。湖北也有个“破额山”，他们宣传多够力，硬说曹侍御到它那儿给柳宗元写诗。弄得现在全国只知道他们的那个破山。但柳诗题目清清楚楚写着“象县”啊，分明是咱们广西象州的。这世道咱们到哪儿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