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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之乡：伊尔库茨克往事 　　自俄罗斯境内一路向东，越过乌拉尔山脉，便是广袤的西伯利亚地区。有别于经济重心和人口集中的俄国欧洲地带，这片比中国面积更大的荒凉土地，以其残酷的冬季而著名。 　　16世纪，沙皇征服西伯利亚之后，这里就成了“没有围墙的监狱”。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和漫长的冬季，使囚徒们难以逃回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自此成为政治失意者和刑事犯的流放之地。高尔基称其为“死亡和枷锁之乡”。 　　从北京乘坐西伯利亚航空的飞机，不足三小时便可直达伊尔库茨克。这座距离贝加尔湖最近的州府城市，昔日苏武牧羊十九载的化外之地，在今日看来实在算不上遥远。伊尔库茨克国际机场狭小陈旧，机场大堂就像个稍大点的咖啡厅。我抵达时正值初秋，阳光甚好，透过褪旧的彩色玻璃投到灰蒙蒙的瓷砖地面上。 　　英语在俄罗斯人中并不普及，我试图问询未果，只好坐在长条木椅上，等待我的房东沙萨来接机。还好沙萨的英语很流利，他甚至会一两句简单的中文，一路上他告诉我，最近几天预订住宿的中国旅客“非常多”――在后来十几天的西伯利亚之行中，我遇见的中国游客加起来大概不超过二十个。 　　伊尔库茨克虽是东西伯利亚的第二大城市，但城区面积很小，几条主要大街上的漂亮建筑令人印象深刻，提供蒙古菜和意大利菜的高级餐馆比比皆是，但更多地方则散落着破败、老旧的木质房屋。有轨电车连结着这座城市的主要区域，马路边上时常会停着小轿车，司机悠闲地倚着车门吸烟，看见我走近，马上从驾驶座上摸出一个写着TAXI字样的顶灯吸在车顶上，用俄语招徕上两句。 　　小小的城市里竖立着许多人物雕像，我一一拜访，列宁、沙皇亚历山大三世、高尔察克，他们在世时各怀志向，彼此仇恨，为了建成或保卫自己理想中的俄罗斯而互为敌人。如今，他们作为历史的一部分，被伊尔库茨克记下，成为复杂俄罗斯的惊鸿掠影。 　　伊尔库茨克：“十二月党人”的流放地 　　作为西伯利亚的重要城市，伊尔库茨克不可避免地被刻下流放者的痕迹，其中最为著名的应属“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1825年12月14日，一批深受法国启蒙思想熏陶的俄国军官在圣彼得堡发动起义，他们中的许多人本是贵族之后，却试图推翻沙皇。 　　起义被镇压后，121位十二月党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他们主要集中在伊尔库茨克和赤塔。他们中一些人的妻子自愿放弃欧洲优渥的生活，在尚无铁路的情况下，筹集不菲的马车费，千里迢迢来到这片不毛之地，与爱人一起忍受饥饿和酷寒，一些人因此而死。 　　普希金的名篇《致西伯利亚的囚徒》便是为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而作。但我更喜欢用他在另一首诗《纪念碑》里所写的几句，作为十二月党人的注脚：“我的名声将传遍整个伟大的俄罗斯/它所有的人民，都会讲着我的名字/……在这残酷的世纪，我歌颂过自由。” 　　我在伊尔库茨克的街头，见到了俄罗斯人为十二月党人的妻子立的雕像，她身边放着烛台和羽毛笔，手里拿着几页纸，美丽而平静，目光穿越几个世纪，望向远方。 　　距雕像不远处，有一栋淡蓝色的小楼。这是伊尔库茨克的十二月党人博物馆，原是谢尔盖?沃尔孔斯基公爵的住所。如今这座木质结构的双层小楼被重新粉刷，内部也进行了维修。沃尔孔斯基曾是沙皇的侍卫武官，参加过俄法战争，在远征归来时，他骑着马走在近卫军的最前列。后来，他作为十二月党人被流放西伯利亚。 　　彼时公爵夫人二十岁，美貌出众，优雅博学，是彼得堡名媛。当她决定赴西伯利亚陪伴丈夫时，俄国上流社会为之震动，数百人在莫斯科为她送别，普希金亦是其中之一。 　　一个向往自由的人，很难不为这些贵族革命家的理想主义所感染。但是很有必要指出，当时的沙皇可谓仁慈。我读过一些十二月党人的鼓动诗，其中四溢着对沙皇咬牙切齿的仇恨，一首诗写道： 　　“铁匠手里/拿着三把刀/第一把刀/杀贵族，杀大官/第二把刀/杀神父，杀伪君子/用第三把刀杀沙皇” 　　对于这些一心造反的贵族，沙皇并没有赶尽杀绝，在将十二月党人流放之后，14名妻子和情人被批准前往西伯利亚。与十二月党人过从甚密的普希金非但未遭严厉惩罚，甚至还享有比其他作家更多的出版自由。 　　后来流放者的生活情况有所改善，一些残酷的制度被废除。30年后大赦时，尚有40名十二月党人活着，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这之后选择了留在当地。受过良好教育的十二月党人和妻子，为荒芜的西伯利亚带来了先进的文明与知识，引进了“欧洲的礼仪和规范”，他们的家成了当地的图书中心和文化沙龙的所在。其中一位流放者的法国情人，为了得到准许前往赤塔见他，等待了很长时间，期间，她还在伊尔库茨克开了一家时髦的服装店。 　　值得一提的是，在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之后72年，一位名叫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的年轻人，也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但此时的生活条件已经好多了，不可与当年的十二月党人同日而语。伊里奇的流放地在西伯利亚气候最好的地方苏申斯克，他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