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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历史】[胡小伟] 历史与演义：“赤壁之战”的实中之虚与虚中之实 胡小伟 提要：《三国志演义》向被认为“七实三虚”，“赤壁之战”作为核心情节之一，历来被认为是基于正史，适当虚构的典范之作。本文提出了不同意见。首先从《三国志》对于“赤壁之战”过程的不同记叙，以及直接证据如魏、吴当时《鼓吹曲》及王粲《英雄记》的记载，怀疑《三国志演义》据以结撰故事的《吴书·周瑜传》为吴人夸饰之作，或谓三国故事虚构化之先声。如果借助李约瑟对于中国古代科技的研究，可以发现当时的锚碇系泊技术未必可能“结船为阵”，而长江上游水势甚猛，仅靠“东南风急”亦不可能尽烧曹军，复以王濬平吴战例作为旁证。进而列举宋金元“水上战略决战”的几个著名战例中与“赤壁火攻”的相似因素，以见出《三国志演义》增益部分的宋元史实。并顺便论及作为古代战例的《左传》与《三国志演义》在中国军事史上的地位和代换问题。 主题词：赤壁之战 历史虚实宋金元水战 三国演义 小引 《三国志演义》以战争描写著称后世。明人评价《三国志演义》，向有“据正史，采小说，证文辞，通好尚，非俗非虚，易观易入”[]的褒誉，清儒章学诚归结为“七实三虚”之说，遂成定谳，而为后世文学史、小说史乐于引用。其间偶有争议，亦仅限于《三国志》与《三国志演义》文史之异同，而鲜有谈及其中的“三虚”，是否另有素材来源的问题。本篇另辟蹊径，探讨《三国志演义》中的“实中之虚”与“虚中之实”，以见其增益部分中的宋元事实，似未有专门拈出此节者。故冒昧成文，并就教于海内外君子。 “赤壁之战”是《三国志演义》的重要情节之一，不仅因为它是直接构成“三国鼎立”的要素，而且直接描述在毛宗岗120回本中占据了8回之多。事实上从三国故事形成以来，有关“赤壁之战”的诗歌便不绝如缕，如盛唐李白“二龙争战决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君去沧江望澄碧，鲸鲵唐突留馀迹。一一书来报故人，我欲因之壮心魄。”[]如晚唐胡曾“烈火西焚魏帝旗，周郎开国虎争时。交兵不假挥长剑，已挫英雄百万师。”[]一直到苏轼著名词作《念奴娇·赤壁》及前后《赤壁赋》。破曹英雄都锁定在周瑜身上。 戏剧囿于舞台及脚色限定，很难直接表现战役全景，故元杂剧有《隔江斗智》，[]专门描述诸葛亮与周瑜既联合又相互算计的曲折过程，间接表现了“赤壁之战”的设谋、实施和胜利，把戏曲从矛盾中塑造人物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转为后世小说承袭发展。《三国志》中雍容大度的周瑜形象亦因此改塑，作为诸葛亮智高一筹的陪衬，变成小肚鸡肠，嫉贤妒能的典型。而明人嘉靖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则发挥了小说叙事不受三维空间局限的特长，以大段篇幅，反复穿插，全景视野描写的“赤壁之战”，遂成中国小说史上最成功的战争描写。 最近有人统计，毛本《三国志演义》中有关“赤壁之战”的描述文字共约37，900字，“其中的故事绝大部分为虚构”，故称“赤壁之战——《三国演义》中虚构故事为最多”。[]洵非虚言，也顺理成章成为本篇论述的中心。但“赤壁之战”到底被虚构到了什么程度，尤其是其核心情节是否符合史实，前贤也曾论及，如钱锺书论及《孟德新书》时，以为： 所论甚是。只是关于《三国志演义》增益谋略“诡计“，远非此端。试举一例，这就是《三国志演义》小说描述的经典战役“赤壁之战”，与宋金元水军在长江与崖门四次水上战略决战的比较，以窥其馀。 1，《三国志》的矛盾记叙 我们不妨回溯一下史籍的记述。《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一》比较简略： 不但讳言失败，更未提及“火攻”致败，而是归于战役“不利”之后的“大疫”。可以理解。裴松之于此节注言： 可知早在南朝，策划并实施赤壁“火攻”的所有权人究竟是刘备还是周瑜，已经发生了疑问。且“放火”不仅限于江面，还有追及陆上之说。尽管孙盛挑出的逻辑矛盾,导致后世《吴志》作为信史之价值上升，[]但也不能回避“刘备先破公军”问题。《蜀书·先主传》亦言： 增加了刘备等人先“大破其军”，然后再“焚其舟船”的细节，复以适值“大疫”，才击退曹军的。而《吴书·吴主传第二》则言： 从文字上看，失利以后“烧其馀船以退”的还非刘备，而是曹操自己。只是在《吴书·周瑜传》中描述到曹操的“结船为阵”，和联军攻势的“以风助火”，细节也比较详尽： 《周瑜传》的说法于《三国志》其他相关记载比较，其实只是孤证。同书《黄盖传》中也仅以“随周瑜拒曹公于赤壁，建策火攻，语在瑜传”敷衍道之，而未言及其它，即是一疑。 2，吴、魏当时“鼓吹曲”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