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曲学大师王季烈年谱.docVIP

近代曲学大师王季烈年谱 杨振良 一、前 言 近代论曲者凡三︰王国维、吴瞿安(梅)、王季烈是也。王国维以考证蜚声曲界，著述亦伙，举凡《曲录》、《戏曲考源》、《唐宋大曲考》、《曲调源流表》、《录曲余谈》、《古剧脚色考》、《宋元戏曲考》，皆足为后世开启戏曲研究之视野；至如吴瞿安氏，乃为藏曲大家，其书斋「百嘉室」与「奢摩他室」藏书数万卷，其中曲籍不下六百种，并刊行《奢摩他室曲丛》数辑，早为学界共知。唯王季烈(君九)曲学，虽编有《集成曲谱》，定腔斠律，并《螾庐曲谈》刊世，创曲律谱腔「主腔」之说，然半世纪以来，戏曲学界并未有任何研究论文暨史料出现，颇值探讨。 按王季烈字君九，别号螾庐，江苏长洲人，一九○四年甲辰进士，生于清同治十二年(一八七三)，卒于民国四十一年(一九五二)，凡民国元年迄民国卅八年之间中国南北之昆曲活动、曲社，皆与其有密切关连。此一人物，学界研究资料付之阙如，究其主要原因，乃因王季烈尝仕伪满，并为清逊帝溥仪奔走复辟，故一般学者因人废言，多不愿提及。 实则，王季烈其人之所以拥护逊清，应由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忠君观念探讨。又民国肇建之初，争命党人并非均有守法理念，是以王季烈自我约束内省，以俟社稷之清，其〈诫子篇〉一文尝云︰ 当此是非未定，邪正未分之际，处世最难，惟有随时随地勿忘良心，勿慕浮荣，坚我素行，以待云开雾散之日斯可矣。(〈诫子篇〉) 最足说明王氏一贯坚持读书人立身处世之信念。故所谓︰「沧海横流，文人丧行，寂寞投阁者流，恶直丑正。于狷洁自好之士，转多所诋諆，然清浊邪正之间，后世自有公论。」(〈谤喜斋藏书记序〉)则足觇王氏秉持气节，严守礼数分际。而辛亥革命世代交替，王氏任资政院钦选议员，当日革命党人对其威力要挟，并造成王季烈对民国政体的排斥。〈诫子篇〉可为脚注︰ 辛亥秋冬间，余方任资政院钦选议员，在议场力阐改易国体之谬……于时院中旁听席不少，革党密探印抵书余寓云︰汝若再出席发言，即以炸弹相饷，余一笑置之。既而上海报纸将余言论登载，于是党人大怒，戚好中有已入革命政府者，党人令其告余曰︰速来则授以官，且增其秩，否则将在苏州掘我祖坟，族人闻之亦大恐，函劝余云︰纵不愿事新朝，亦宜速离故都。余答之曰︰大清一日存在，余一日不出国门，余之主持正论，力辟谬说者，正守祖宗之训耳。不幸而余以身殉，祖宗以枯骨殉，亦可含笑相见于地下矣。 故王氏诗作每多怅惘之情，其中且不乏衷心盼望肃清宇内之思，与力挽狂澜却又孤立无援之情况︰ ……诫子以忠孝，治家惟敦朴。嗤彼金满籯，守我书盈簏。频岁值乱离，避地居沪渎。参禅忘岑寂，吟诗寄感触。每戒儿孙辈，知足斯不辱。守我旧家风，狂澜毋相逐。名论足砭世，岂徒式一族?月缺且重圆，道往无不复。所贵有老成，乱世任先觉。独醒醒众醉，独清清聚浊。勿谓世变深，河清可拭目。公寿届期颐，宇宙应重肃。迨彼升平日，再进华封祝。(寿族父聘华七十) 圣德日以进，潜龙甘屈蠖。在昔夏少康，一片灭寒浞。曾是老阿衡，不及见归毫。嗟我生不辰，诸夏正无君。举国皆狂醉，世变不忍论。……(哭番禺梁父忠公) 曜灵初税驾，乃为浮云蔽。会看达中天，廓清群氛翳。(泰山道中口占) 至若王季烈治学 ，由于早年接触西学 ，故能以西方新知与方法钻研曲学 ，然其旧学根基扎实 ，是故遗稿颇得见经史、谱牒、金石等素养 ，援引取则，均有可观。其戏曲方面之研究 ，盖自一九一二年壬子避居天津之后乃有开展︰其重要曲学论著如《螾庐曲谈》、《度曲要旨》，虽因袭前人而成，但习昆曲门径具之于内，曲谱则有《集成》、《与众》、《正俗》，提要如《孤本元明杂剧》，可谓影响近代昆曲至深 ，且作曲、谱曲、度曲之原理 ，莫不各有根源而后综理大成 ，王氏并于公余之暇，同期按曲，与诸多学者研讨昆曲腔格、咬字吐音 ，此时与人共组曲社，名为「景璟杜」，意取明代著名曲家沈璟之意 ，〈景璟社记〉记载民国二年，天津曲社状况有如下叙述 ︰ 而一时避秦之俦，不乏周郎之解，佥谓秦声激越，岂足怡情?楚歌浮靡，亦觉聒耳，独此水磨古调，犹是盛世之音。于是携友生、集朋好 ，茂陵擫笛、洛浦吹笙，吐清韵于丹唇 ，激妙声于皓齿，更唱迭奏，各尽所长 ，刻羽引商。讵云寡和，暇辄相聚，聚必尽欢。 由此得见王季烈曲学成就盖建立于实际演唱与讨论过程，弥足珍贵。而由民国二年以迄民国卅八年，王氏亦另组有曲社为「咏霓社」、「正俗曲社」「螾庐曲社」、「俭乐曲社」、「吴社曲社」，唱曲不辍，均为昆曲研究不可不知者。 二、《螾庐未定稿》可增补其生平资料 然而，王氏如此贡献，以其曾于一九三二年「伪满」成立之后，担任重要职务，与佟济煦、宝熙、郑泉、林棨、金卓、金贤、胡嗣瑗同列当时「内务大臣」名单，造成其曲学不为学界重视，诚属可惜。由于资料格外缺乏，俟民国五十八年，文海出版社乃出版《近代中国史料丛刊》，内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