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孔子还是将他送入历史的坟墓.docVIP

重回孔子还是将他送入历史的坟墓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孔夫子坚固千年的历史地位，已被颠覆。谈及清末中国的积贫积弱，似乎总要捎带上孔子及其创立的儒教文化，才算找到了根本。不独中国为然，国际上，也一改此前伏尔泰对孔子顶礼膜拜的姿态，如费正清者，认为儒家文化是一个自我封闭而停滞不前的系统，对其甚多针砭。一个时代的思想倾向如此，奈何？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对儒教及中国传统文化的态度，颇堪玩味。前一段见到孔子第75代直系孙、滕阳户掌门人孔健，也因此阅读了他所著的《素王孔子》，最感兴趣的是他关于毛泽东的一段分析：“‘从孔夫子到孙中山’，其实毛泽东对孔夫子的评价是很高的，尽管有‘文革’中的‘批林批孔’――其真实动机和历史背景已经很难完全说清，但从文化传承的意义上看，笔者认为毛泽东也是孔夫子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是孔子‘学与用’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思想的成功实现者。而毛泽东对孔夫子的批评，或许也是正确的，因为毛泽东思想的潜意识中可能原本就有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成功的‘帝王’的成分。” 　　这段发言，也代表了一种流俗见解，虽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出自孔子直系孙口中，还是令人有啼笑皆非之感。将一个反儒教先锋，说成是儒教的同路人，这样的乌龙，恐怕不只孔健一人会犯，我们在其他理论体系中也曾见过。 　　说起孔子在共产主义中国的地位，无法忽略列文森在《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中的洞见：“在评价孔子问题上，后来的共产主义史学家所做的有历史意义的事不在于他们是否继承了儒学，而在于他们所选择的历史研究角度和方法。因为一切可能的选择都同样是现代的、合理的，都坚持一种新的中国观念――即使赞成孔子的思想，其实质也是一种反对儒学的观念……纪念孔子诞辰的共产主义者只不过是在为孔子唱赞歌，将他送入历史的坟墓而已。” 　　至于毛泽东，列文森举例，“像孔子一样，毛泽东也把文学视为民族精神的传播载体，然而，即使在这个问题上，共产主义者的观点与儒家的设想也毫无共同之处（或者说是相反的）”。或者容笔者再引申，孔子以“仁”为核心的学用理念与毛泽东的阶级斗争思想，相去不可以万里计；毛泽东的“帝王”潜意识所造成的时代悲剧，又何以证明其较孔子更为正确？ 　　《素王孔子》有还原孔子及其时代的意图，但孔健虚构的细节，给人的感觉是他并未能真正进入那个时代的语境。列文森没有太多叙事的兴趣，他更热衷于辩驳。坦率讲，他的洞察与逻辑推理能力，要胜过他的老师费正清几许。很多似是而非的习见，经他推敲后，立现窘态。但列文森存在的最大问题可能在于，他仍然无法摆脱依附于成败兴衰的立论原点。 　　说得更清楚一些，列文森对儒教及中国传统文化的评价，整体上未能从他对百年中国的现实判断上区隔开来。百年中国贫弱与动荡的现实，叫你如何有勇气把影响中国至深且巨的儒教拔高？随势之高下而定取向，这是一般学者的立论前提。举个例子，谈儒家“以礼杀人”者多矣，你见过几个说“以自由杀人”的？（虽然后者比前者恐怕多出万倍），而且，“自由”还成为继“共产”之后的另一普世价值。我想说的是，在东西方势能的消长中，处于低谷的东方文化受到普遍的批判，是再寻常不过的图景。聪明如列文森，只是也未能跳出这一窠臼而已。 　　即便在近百年内，儒教也曾随其所伴生的社会之势的位移，而获致不同的价值判断。譬如，东亚经济崛起时，对所谓“儒家文明”的褒扬就开始水涨船高，一俟东亚经济荣景不在，诋毁又再度回潮。 　　孔子未来会怎样？孔健说，他仍然深深扎根于民众心间。列文森则在书中的结尾，引用了哈斯蒂姆的一个故事，认为是对中国历史很恰当的总结。在他看来，孔子和儒教确乎只是作为一种传统的遗产而存在了，根本无法影响现实的价值观。你认同孔健还是列文森？ 　　《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完结于“文革”开始前的1965年，彼时“破四旧”与“批林批孔”尚未上演，而列文森已经展现了卓越的预见性。但“后毛泽东时代”的儒教命运，也被他一语成谶么？还是说，判断下得或许有些早，终归难以及于21世纪的中国现实？ 　　近年来，儒教渐有复兴迹象，中国政府热衷于向外输出孔子学院，国内象牙塔内亦不断有国学院崛起。经常在日本演讲的孔健，有自己作为孔子后人被奉若“神明”的体验。《素王孔子》是受胡玫导演的《孔子》电影剧组邀请下的写作，据说这一影片受到中央高层的支持。孔健的自我感觉良好，可以理解。但事实的另一面是，在中国大陆，也有许多知识分子对儒学热不以为然。 　　百年来，普世价值由孔子的“仁义礼智信”一变而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再变而为“消灭产权与阶级”的共产主义，如今在很多意见领袖那里则被“自由民主”所替换，成为新的政治正确。每一个曾“卷起千堆雪”的主义，都引发过精英与普罗大众的狂欢，而事后又被证明，障目的只是一片小小树叶。为什么当时却那样轻易被遮住了双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