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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小記 （首發） 蟲魚 王國維先生認為《詩經》、《尚書》之所以難讀，大致有三方面的原因： 1.訛闕 2.古語與今語不同 3.古人頗用成語 他重點闡述了《詩》、《書》中多存在成語的現象。 所謂的成語，是指在某一歷史時期流行的、具有特定涵義的詞語，通常不能按照字面的意義去理解。我們讀《尚書》時，也發現了一個“成語”： 《尚書·金滕》曰： 惟元某，遘虐疾偽孔傳： 厲，危。虐，暴。 孔穎達疏：，危也。虐暴，言性命危而疾暴重也。清華簡《金縢》（遘）（害）（虐）疾，尔（爾）母（毋）乃有備子之責才（在）上。 整理者指出： ，聲，在溪母屋部，讀為見母侯部之“遘”，《說文》：“遇也。”，從即舝（轄）聲，讀為“害”，《淮南子·脩務》注：“患也。”，從，《說文》為“虐”之古文。今本作“遘厲虐疾”，孔傳：“厲，危。虐，暴。”厲亦月部字。《魯世家》作“勤勞阻疾”，《集解》引徐廣云“阻一作淹”，淹多與蓋通用，蓋亦月部字，謂武王勤勞而有此淹久之疾，與“有遲”義合。 廖名春 案“遘厲虐疾”和“（遘）（害）（虐）疾”，按照偽孔傳和清華簡整理者的解釋，無論從古人屬辭的習慣還是語感上講，都覺得很不順適。 現在我們試著提出另一種意見，以供讀者批評指正。 我們認為，“（虐）疾”應當作為一個獨立的名詞，如《上博二·容成氏》簡36“民乃宜肙（怨），（虐）疾（始）生”，即可為證；而“（遘）”、“遘厲”當連讀，即王國維先生所說的成語，可讀為“遘麗”。 “厲”、“麗”二字古音相近而通用較為常見，無需詳述。現在重點來證明“”、“麗”二字之可以相通。“”，古音為匣母月部字，“麗”，古音為來母歌部字，匣、來二母，可以相通。如： 1.以來母字“里”為聲旁的“??”字讀戶來切； 2.以來母字“鬲”為聲旁的“翮”、“?”二字讀下革切。 3.“降”字有下江切，為匣母字，“隆”從“降”得聲而讀為來母。 皆可為證；韻部方面，歌部月部為陰入對轉的關係，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有一篇題為《稷糉辰》的數術文獻，其中有建除術語“危陽”，與之相對應的“楚除”十二名，作“外陽”。“危”，為疑母歌部字，“外”為疑母月部字，這是歌部月部在出土文獻中相通用的直接證據。 又《稷糉辰》建除術語中的“??”字，與之相對應的“楚除”十二名，作“害”，《日書》乙種作“羅”。“??”、“害”為匣母月部字，“羅”為來母歌部字，而“麗”亦為來母歌部字，這可以作為清華簡“”讀為“麗”的強證。 我們知道，由於受時間、地域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同一字、詞的書寫形式常常會出現差異，這其中尤以人名、地名及連綿詞為甚，如同一連綿詞，“委蛇八十三形，音同而義相邇；崔嵬十有五體，音近而義無殊”，就是著例，字雖不同，但因為音同或音近，仍然是一個詞兒。所以尹灣漢簡《神烏賦》又寫作“狗麗”，其文曰：“何命不壽，狗麗此咎。”“狗麗”即“遘麗”， “”、“遘厲”、“遘癘”、“狗麗”、“遘麗”，為同一語詞之異寫，是“遭遇”的意思。近似的連綿詞有“遭罹”、“遭離”，他們都是同義並列的複音詞。 由上所述，“遘厲（麗）虐疾”、“（遘）（麗）（虐）疾”，即“遭遇兇惡之病”的意思。 至於史公之作“勤勞阻疾”或“勤勞淹疾”，不知是別有所承，還是以訓詁字代之，抑或傳寫有誤，皆不敢妄加揣測，識此，以俟後考。 2013年10月28日（舝） 陰 勶 危陽 秀 楚除甲 結 陽 交 害 陰 達 【外】陽 外害 外陰 □□ 夬光 秀 楚除乙 結 陽 交 羅 陰 達 外陽 外害 外陰 絕紀 決光 秀 九店楚簡 結 昜 交 陰 達 外昜 外害 【外】陰 （絕） 光 禾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論文 鏈接：/SrcShow.asp?Src_ID=2155 收稿日期：2013年10月28日 發佈日期：2013年10月28日 頁碼：5/9 王國維《與友人論詩、書中成語書》，收入《王國維遺書》，上海書店，1983年。 “”，高佑仁”，隸定宜從攴清華簡金縢研讀札記/SrcShow.asp?Src_ID=1344），考慮到古文字偏旁“攴攴”，整理者讀為“遘”，可從，從“冓”從“ ”之字由於音近而通用，參蔣禮鴻《義府續貂》（增訂本），中華書局，1987年，186頁。案馬王堆帛書《十六經·正亂》有“不死不生，為地桯”之語，“”字，整理小組括注為“愨”（《馬王堆漢墓帛書》，文物出版社，1980年，67頁），頗疑“ ”當讀為“構”。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中西書局，2010年，159頁。 廖名春清金縢篇清華大學簡帛研究/admin/lanmu2/jianbo.htm），2011年1月5日，此文後正式發表於《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4期。 具體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