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南朝的士族与琴.PDF

縱任不拘與風韻清遠──東晉南朝的士族與琴 沈 冬 ? 1 「縱任不拘」與「風韻清遠」 ──東晉南朝的士族與琴 國立臺灣大學 音樂學研究所 沈 冬 一、前 言 西晉永嘉五年（AD 311）六月，匈奴劉曜、羯人石勒攻陷洛陽，開啟了中 國北方「五胡亂華」兵禍連結的歲月。西元317年，晉元帝司馬睿在江南另立政 權，晉室南渡造成了大量人口由北入南，1使得江南成為一個北方僑姓與南方吳 姓逐步交會融合的新文化空間，2形塑了南北政經文化的不同發展。 姑不論胡樂流行的中國北方，審視中國琴史的發展，這一段偏安江南的東晉 南朝時代無疑是高峰之後的另一高峰。上承前代嵇康廣陵散絕的臨刑忼慨，3阮 籍中夜不寐的憂思徘徊，4流風所及，東晉南朝時期的南方出現了眾多懍懍然生 1 王仲犖先生參考譚其驤先生研究，指出「晉永嘉以來，北方平均八人之中，有一人遷徙至南方， 結果使東晉、南朝所轄境域內，其政府編戶齊民中六分之五為本土舊民，六分之一為北來僑民。」 而其中以僑寓現今江蘇者為最多，約有二十六萬。應說明的是，這些數字僅是「齊民編戶」， 還不包括未向政府呈報戶口而蔭附於世家大族的佃客、部曲等人。參見王仲犖《魏晉南北朝史》 第五章〈東晉王朝的建立及其政治〉 2 《新唐書．卷一百九十九．儒學》載柳芳之論：「過江則為僑姓，王謝袁蕭為大，東南則為吳 姓，朱張顧陸為大。」有關僑姓與吳姓的文化融合，李伯重〈東晉南朝江東的文化融合〉（《歷 史月刊》2005年第6期，頁91-107）有簡要討論。 3 《晉書．嵇康傳》：「康將刑東市，太學生三千人請以為師，弗許。康顧視日影，索琴彈之， 曰：『昔袁孝尼嘗從吾學廣陵散，吾每靳固之，廣陵散於今絕矣。』」 4 阮籍〈詠懷〉：「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明月，清風吹我衿。孤鴻號外野，朔鳥鳴 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 1? 縱任不拘與風韻清遠──東晉南朝的士族與琴 沈 冬 ? 2 氣蓬勃的琴人，5他們性格鮮明，行為瀟灑，為七絃琴樹立了前所未有的獨特風 標。 這些生氣蓬勃的琴人吸引了學者的興趣，各種不同的研究議題如玄學、文 學、史學等論著經常引以為旁證；然而，音樂史家對於這些東晉南朝琴人的認識 卻並不充分。北宋朱長文的《琴史》卷四收錄東晉南北朝琴人，北朝僅五人，東 晉南朝雖二十餘人，但仍有遺珠。6 1980年代初期許健先生的《琴史初編》將東 晉陶淵明置於第三章《魏晉》，第四章《南北朝》雖以南朝為論述主體，但也僅 介紹了六位南朝琴人。7其他多數的琴學研究篇章仍是聚焦於嵇康、阮籍，並未 以這些東晉南朝琴人精采的生命故事為研究的核心，遑論探觸整體琴學風尚、社 會氛圍等與琴史發展等問題了。有鑑於此，本文乃以東晉南朝時期中國南方的琴 人為研究對象。以下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爬梳史籍詩文以考論東晉南朝琴人， 試圖探看琴人的個別體貌、學養性情，及其琴學故事，第二部分歸納研析南方之 琴的共同特徵，以梳理呈現一時的琴學風尚，並解讀風尚之形成與背景等。 二、東晉南朝琴人考論 根據個人爬梳資料所得，見諸史籍詩文的東晉南朝琴人大約四十餘人（參見 文末所附「東晉南朝琴人表），而實際參與琴的活動的人必定不止於此數，因為 本文已排除了樂工妓人這一群體。8這些琴人大概的身份背景如何？苗建華說： 5 《世說?品藻》：「庾道季云﹕『廉頗、藺相如雖千載上死人，懍懍恆如有生氣。』」 6 北宋朱長文《琴史》卷三末收錄橫跨東西晉之交的顧榮、張翰，卷四收錄東晉南朝琴人包括謝 安、謝尚、劉琨、袁準、王徽之、王獻之、戴逵、戴勃、戴顒、陶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