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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生日礼物 　　大多数中国人童年时对于父亲的印象无外乎两种：沉默寡言或者严厉。造成这两种不同印象的原因却是一样的：中国的传统型父亲，都不太善于和子女交流。 　　我父亲正好就是这样一个传统型父亲。他是一个普通的工人，除了抽烟和喝茶，基本没有什么爱好，所以每次父亲过生日，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便拿上平时省下来的一两块钱，给他买一包最便宜的香烟，牌子还记得，叫“索玛”，估计是云南产的吧――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卖的。 　　父亲每次拿到我送的烟，眼睛就眯成一条直线，揪着我的脸笑嘻嘻地说：“谢谢儿子。”“谢谢”和“儿子”这两个词，我基本上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听到，因为他平时都叫我的名字。 　　记得有一年父亲的生日，我不知为什么，估计是玩累了，没有去给他买生日礼物，父亲就催我赶快去买。我当时确实懒得动，就一直拖着。等到有些晚了，父亲可能怕我没有钱，便说：“我给你钱，你去给我买一包。”但是我还是不想去，于是这天就这么过去了。 　　从第二天开始，父亲就不理我了，以至于中午放学回家，我妈正好不在，他也不给我做饭，我也不敢跟他说话。等到快去上学的时候，父亲突然很凶地问我：“吃不吃饭啊？”我点点头，于是他给我煮了碗面，我吃完就逃跑似地上学去了。 　　当时我非常不理解为什么父亲会对这样一份他自己出钱买的生日礼物如此看重。这件事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阴影，让我觉得我的父亲并不爱我，甚至是讨厌我。而且我越来越发现父亲的无知，因为好多我懂的东西，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他每次不好意思地笑着向我请教，我总是懒得回答他。父亲也曾经要我教他使用电脑，然而我当时用一句“你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记不全，怎么学？”便把他的梦想击碎了。于是父亲就这样越来越被我鄙视，觉得他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我要去北京上大学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父亲和母亲送我到火车站，我分明看到父亲的眼眶有些湿润，但我却并没有流泪。 　　来北京之前我基本上没有给父亲打过电话，现在在不同的城市，要联络便只有电话。父亲在电话里还是那样的不善言辞，说了几句话便无话可说了。他也不怎么会发短信，过节的时候我给他发短信，他要过很久才可以回过来一句：“谢谢儿子，你也节日快乐。” 　　大学毕业，我留在北京工作，跟父亲的联系还是不多。由于没有了寒暑假，便长期没有见过他。 　　一日，听大姑妈说，她带父亲去医院做了肺部检查，他的肺上有些毛病，要动个手术，不过大姑妈反复强调此次手术危险并不大。可就在做手术的前几天，我在QQ上遇见大姐，她说我父亲得的是癌症，大姑妈怕我担心，不愿意让我知道。 　　我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 　　说实话，我很平静。 　　说实话，我没有哭。 　　当天正是忙的时候，公司有一堆报告要做，有个朋友还托我帮他联系一个业务，另一个朋友还要我在网上帮他找一些资料。忙完这些事情，已经是下午，我开始冷静下来想这件事情。 　　我是不是该回去一趟？ 　　我坐上飞机两个小时就到了成都，大姐来机场接我。因为父亲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为了不让他起疑，我骗他说是出差来成都的。坐在大姐的车上，我开始给父亲打电话，编着这两天与客户的行程安排，并说明天一定去看他。 　　假期很快结束，我要回北京上班，虽然父亲得了癌症，但我却无法长期在他身边照顾他，生活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无奈。父亲送我到楼下，我上了车，向他挥手道别。父亲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我笑了笑。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朴实，那样的可爱。这笑容，包含着他看到儿子时那发自内心的纯真喜悦；这笑容，包含着一个寡言的父亲对于儿子的无私的爱――虽然他自己不善于表达。我也开始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看重那份他自己花钱让我买的礼物了，也许他每年都盼着这个时候吧。 　　坐在飞机上，我已是泪如雨下。 　　晚上我会给他打个电话，虽然我知道没什么好聊的，我只是想让他明白，他这个在远方的儿子，虽然平时也跟他没什么联系，但是心里还是想着他、关心他的。 　　父亲平生有两大愿望，第一是买一辆车，第二是坐一次飞机――他是个修飞机的工人，修了多年飞机却没有坐过一次。第一个愿望我现在为他实现不了，第二个愿望我一定尽早满足他。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