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洛马尔先生换火车.PDFVIP

帕洛马尔先生换火车 ◎吴倩菲 我再次见到帕洛马尔先生时已经过去了五年，即便他在我家已经住了五年， 却是一言不发，生死不言，符合他一贯沉默寡言的性格。我们再次的相遇纯属偶 然，我不得不搬走储物室过道上堆积的干货，穿过浓郁潮湿的空气后在尘封柜子 的最下层见到他，那一抹淡淡的浅紫色烟云弥漫开，在夹杂着海带和紫菜的气息 中尽显生涩，而他依然穿着零六年那套经典的橙色西装，保持着我最初见到他时 的样子。我老了5 岁，他依然没变。 我不得不承认，这5 年来我的文学品味毫无长进，可我依然希望能从他那得 到一点启示。帕洛马尔先生不善言辞却擅于观察，他对海浪、月亮、星辰和如同 镜子的宇宙有着独特的见解。这回我邀请他和我结伴同行，一起搬到惠州。 在一个暴雨袭击的夜晚我和帕洛马尔先生潜逃回惠州，尽是灰尘的阳台被雨 水第二次洗刷后让我感到些许安慰，而花盆中刚孕育出的香雪兰经不起风雨夹击 而难逃夭折的命运，雨水带来了新生命，浇灌干涸的泥土，雨在地上弹起绽放， 如开放在大地的烟花，赏心悦目，风的习性没法改变雨的行程表，雨不随风而行， 雨不跟风炒作，它独来独往，但却时常对躲在屋檐下的人造成二次伤害，它打湿 姑娘的裙子，洗去美女的妆容，让一切都真相大白，而撑起雨伞就如一种仪式， 是对它的臣服。 我临时起意邀请帕洛马尔先生与我一同去逛超市。 我常常幻想帕洛马尔先生把《一公斤半鹅油》拍成电影是多么的香艳，他一 边排队，一边观察着印着金箔线条包装精美的罐头瓶，天花板上一串串意大利式 色拉米香肠中让他想到民间游戏悬赏杆以及节日中盛大的欢乐气氛，连灯光映照 下的意大利杏仁脆饼都流淌着从文艺复兴时期继承而来的血统和精湛手艺。这已 经不是单纯的商品，所有的商品背后都有着文化背景，携带着从属的基因，这是 一种符号，就像其他的商品一样应当具有历史意义，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具有商业 价值的物品。就像当地的特产，我们常常喜欢从旅游景区把特产带回家，同样的 食材和配料，但是被作为特产而存在的它们加持了我们所追随的商品背后的底蕴， 相反，此刻当我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挑选来自不同地区的色拉酱、奶酪、黄油时， 已经与帕洛马尔先生的色拉米香肠背道而驰了，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快消费时代， 被标签了从哪儿来已经不是商家在意的事情了，因为技术的进步决定了牟利才是 最赤裸的意图，对于他们来说怎么来不是最重要的，怎么卖才是关键，而绝对的 是：所有都是从冰冷的机器中而来。 卡尔维诺笔下的帕洛马尔先生思考万物的生长规律，研究星辰的运行轨迹， 观察海浪的拍打周期，他试图让帕洛马尔在在充满着破碎和刺耳噪音的世界中寻 求和谐，但此时我却心怀歉意的想到诺里斯先生—— 《诺里斯先生换火车》中的 一个重要配角，二者的共同点是无所事事，悠闲自在。在《诺里斯先生换火车》 中，诺里斯是一个在纳粹德国抬头前以拉皮条为生的野生英国绅士，他从少年时 代开始就无所事事，结交权贵，冠冕堂皇的游走在道德灰色地带，直到欧洲陷于 水深火热之中，他在乎的永远也只是头等车厢。 而同样无所事事的我出于恐惧作对比，仅仅是担心这样的堕落触手可碰，身 体的本能在不自觉的警惕和抵抗，我遥望时间的弦幕背后自己的真身，也许不断 的换火车或许才是生存的法则。有人说火车一定会到终点，但在行驶的过程中不 断会有人下车，也会有人上车，他们到家了，他们买错票了，他们拎着塑料袋子 缓缓离去，最后剩下一些人，一个人，我跟着火车驶去遥不可及的远方。 这回把诺里斯先生赶走，换帕洛马尔先生上火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