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视域，诗性之海廖鸿基「讨海人」写作中的.PDFVIP

中正大學中文學術年刊 165 2009 年第二期（總第十四期） 2009 年 12 月 頁 165～196 國立中正大學中國文學系 流動視域，詩性之海： ＊ 廖鴻基「討海人」寫作中的歸家之路 蕭義玲＊＊ 摘 要 作為海洋沉思者，廖鴻基不同於一般世俗討海人的是，他是以「透視」的眼光，亦即 存在的關切進入海洋中，因此，從討海人到鏢魚船上的鏢手，從撒網到出鏢，彷彿是在通 過一個個海洋所設立之門檻，也像在尋求一種更真切、深刻的自我理解與表達，討海人的 每一次漁獵戰鬥，都成了一場場以直面海洋，來沖擊陸地僵滯困局的生之戰鬥，唯跨過了 海洋設下的重重門檻，唯一步步地融入／回歸她的懷裡，成為一條魚，才能以「成為一條 魚的討海人」之姿，取回這條寶貴的魚：自己。 因此，對討海人言，當船航入海，便如身體的直接航入海，澎湃海潮、陷阱暗流、魚 獸兇猛、天候瞬變，當無所依憑的討海人起身站立，且向著大海撒網的同時，便將自己直 接撒入了變動不測的海洋宇宙中。巨浪、漩渦、險溝、暗流，一一都是生存的隱喻，也是 戰場之所在。因此，以「海洋戰鬥」隱喻「生存戰鬥」，討海人之戰，航行的本身，直接衝 擊了視域疆界下的慣性／陸地思維。對廖鴻基言，「戰」是討海人所以為討海人的本質與實 踐，它是一段突圍「無法融於海／無法成為一條魚／無法成為自己」的生之戰鬥旅程，而 此一以「戰」來「融入海」的旅程，亦便是一段重新與生命源頭連結，亦即重新找到人之 於世界，之於整個宇宙位置的歷程，這是僵固視域之突圍，生命困絕之解脫，死與再生的 ＊ 本文為國科會研究計畫：「海洋、命運與歸家—論廖鴻基的海洋寫作與海洋詩學的建構」 （98-2410-H-194-103- ）之部份研究成果，對國科會的經費補助特此申謝。並感謝兩位審查之評論意見。 ＊＊ 臺灣中正大學中國文學系教授。 166 中正大學中文學術年刊 轉化契機，亦是生命的重新恢復其流動的歸家之路。 關鍵詞：廖鴻基、討海人、自然書寫、自然寫作、海洋文學、家園、存在、觀看 流動視域，詩性之海：廖鴻基「討海人」寫作中的歸家之路 167 一、引論：光與透視──「來我的懷裡：當一條魚……」 九○年代，以極具個人化書寫風格崛起文壇的廖鴻基，自出版第一本著作《討海人》 （1996 ）以來，便以其切身的海洋實踐，湧浪拍打之所及，展開一系列環繞著「海洋」課 題的書寫，而其如水波如光影般靈動變幻的書寫能力，在寫出一篇篇、一本本透出濃濃「海 洋味」的作品之同時，回看，岸上已吸引了眾多讀者循著廖鴻基的書寫風景與文字節拍， 進入了「海洋閱讀」的興味中。十數年的書寫不墜，1浪湧為潮，現代文學史上，廖鴻基已 被公認為台灣海洋文學的代表作家，而其作品所內蘊的豐富議題，與鮮明的美學特色，更 引來了諸多論者從所謂「自然寫作／自然書寫」、「漁民文學」、「鯨豚文學」，甚至是以地理 ／空間特性出發的，建構本土文化主體之地誌／國族文學等等角度，2對廖鴻基及其作品的 寓意做出多重釐析，可見「海洋」的豐厚潛能。然而在眾多且豐碩的研究成果中，本文還 能／還將採取什麼角度與廖鴻基及其作品深入對話？ 不論現今學界如何掘出種種詮釋面向，對筆者言，與廖鴻基作品的初會，在千絲萬縷 的文字敘述中，追溯與歸結起來 ，那決定逃離陸地，成為一個「討海人」的重大抉擇之前， 如一個苦行僧，又如漫遊者般的三天三夜於海灘邊界行走、思索的孤獨身影一直深烙心底； 而當風暴即將來臨，如一顆化石般蹲踞沙灘，直至船笛聲再次響起，才恢復了說話能力的 渺小身影，彷彿帶著某種隱喻的動能，多年來更一直徘徊心底不去；至於走到陸地邊界， 在那風暴籠罩的沙灘中，忽爾抬頭，一個以「看」，以「聽」現形的天啟般之神秘體驗，光 影與聲音的迴迴盪盪，更不斷引我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