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布俄卓①之思.PDF

阿库乌雾思想断片： 拉布俄卓①之思 阿库乌雾 1 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 ——卡尔-马克思： 《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 2 里尔克： “在你的愤怒中我此间的平静化作地狱的愤怒，与此 间无关。” “那不可言说的，我们为之无限地恸哭，不像羚羊和小 鹿，在未来的动物身上欢喜地再现，值得信赖，一如从前。” “一 只兽体内的血和幽暗，在我们身上长成灵魂。” 3 索玛树，你生长在拉布俄卓，曾经为祖先奉献过神圣的鼓槌、 神奇的犁头、精巧的磨柄，祖先确信你是通灵的树种。贪婪的祖先 试图把你移栽拉布俄卓的院子，独自拥有一片索玛的森林。失败之 后，祖先开始赞美你姹紫嫣红的花朵，歌颂你忠贞不渝的品格，仰 慕你视死如归的性格。纵然狂风暴雨袭来，你始终不愿离开自己选 择的生命位置。 4 拉布俄卓，或许就是一次错误的命名，在历史发生与表述过程 中，在文化互渗和多语互译中，文化含量有意无意的误读与增减时 常发生。那原本阳刚的月亮在邛海湖水中久久浸泡从而变得阴柔； 那自古天然生物王国的山水阳光如今却到处暗藏神性和肉眼无法发 现的无形杀机。人类擅长在光明的理由中制造黑暗的历史。 5 拉布俄卓，那依然被热烈的日光和皎洁的皓月照耀的古老而又 现代的故乡，我时常梦见无数双饥饿的小手伸向我，犹如幼虎的爪 子，伸向我肥硕的躯体和空虚的灵魂。我深知这些尖锐而稚嫩的欲 1 望的利器，同时伸向他们：那些行色匆忙、追名逐利、语无伦次却 智慧过人的这片土地当代的主人们！…… 6 是谁销毁了你祖先的印迹？是谁击碎了你古老的梦境？是谁强 奸了你头顶的白云？是谁剥夺了你自由的天性？是谁掏空了你带毒 的骨髓？是谁玷污了你神圣的信仰？是谁用冰冷的石头扮演发情的 母虎？拉布俄卓，其实，自古以来，你只是一个关于虎的雕像的传 说，真正的虎，早已进山冬眠。 7 拉布俄卓，你让祖先和神灵的使者——祭司毕摩坐在路边，用 高贵的文字和神秘的智慧乞讨；你迫使多产的母亲躲进山洞，重新 过上穴居野处的生活；你将这个时代所有的愚昧和耻辱集中在你的 身体上，试图用火箭发送到东南西北任何陌生的生命世界。 8 拉布俄卓，你将妓女之子的姓名编写进家族古老的谱系，同样 熠熠生辉；你让乞丐的年龄无法再下降到成功赢取吉利斯世界纪录 殊荣的地步；你把母语变成刀鞘扔进垃圾堆里，致使自己的子女集 体失语；你用遗忘的方式放弃祖先，放弃仇恨和自己命定的敌人。 最终，你以混血置换血统的清浊与贵贱。 9 那被臆造的 “月亮女儿”无知地骑在神羊的头顶上，宣告这座 山城对自己历史最深刻的误读和最野蛮的亵渎。索玛姑娘的裙裾被 想象成冤家械斗时的号角，历史的伤痛如此性感。比索玛花更加鲜 艳的纸币上涂抹红黄黑三色，令旗帜像伤口一样夺目。 10 从远古洪荒以来，你几易其主，日月更替，山河变迁，猛兽出 没，无论地上地下，无论天上人间，祖先的遗迹早已漫漶不清。唯 有一座座雄奇山峦挺立，一片片原始森林覆盖，见证你自古通天的 欲望，珍藏你无穷无尽的生命玄机。传说另一座古城仍在邛海海底 不断用自己美丽灾难的经历耻笑着海面上往来匆忙的游客。 11 2 大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