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PDFVIP

‧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清代女作家思歸詩的探討‧ 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 ──清代女作家思歸詩的探討 鍾慧玲* 一、前 言 由於宗法制度的建立，古來婚姻即以父系為主，女子出嫁，必 須離開自己的原生家庭，由於身分的改換，環境的變動，加以諸多 限制，女性往往無法返家探視，因而對本家的思念自然深切，觀諸 《詩經》中即有相關的篇什，〈邶風‧泉水〉毛詩序云：「泉水， 衛女思歸也。嫁於諸侯，父母終，思歸寧而不得，故作是詩以自見 也。」，〈衛風‧竹竿〉小序亦云：「竹竿，衛女思歸也。適異國 而不見答，思而能禮者也。」，二詩可說是最早的思歸詩。此二詩 皆以女子的口吻吟詠思歸不得的憂傷，同樣都有「女子有行，遠父 母兄弟」的悲嘆，也都同樣將自己的思念託於流水：「我思肥泉， 茲之永嘆；思須與漕，我心悠悠；駕言出遊，以寫我憂。」、「淇 * 東海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127 ‧ ‧ ‧中國女性書寫──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水悠悠，檜楫松舟；駕言出遊，以寫我憂。」，沉重的心事，悲切 的呼喚，歸寧的盼望，成為女性在婚姻裏永遠的鄉愁，也成為千百 年來，全體女性所共有的特殊的情感經驗。 思歸詩的題材，既非思婦詩，又非棄婦詩，後二類重在呈現以 丈夫為主的離合關係，思歸詩則表現為對本家親人的關係。歷代以 來，男性作家往往勇於為女性的代言人，大量的思婦詩與棄婦詩的 產生尤其可見，由於這兩類詩具有浪漫與同情的想像空間，反而成 了男性寄託隱喻的載體。有趣的是，女性思歸的主題顯然不被男性 作家所青睞，可能是這類的題材並不符合以夫權為主的婚姻傳統， 但是，亦因為如此，女性內在的聲音反而可以不受干擾，清晰的呈 現出來。因此，當我們檢視此類作品時，可以看到女性真實的面 貌，無須誇大點染，自然而誠摯的透露出她們對父母的依戀，以及 對婚姻的態度。這些來自深層內在的聲音，純粹而珍貴，是女性集 體命運的寫照，長久以來被漠視卻又真實的存在。 本文「思歸詩」的範疇，係指女子出嫁後，對本家父母親人的 思念及表達亟望歸家省視的心情。本文拈用「思歸詩」一詞，除了 截取毛詩序「衛女思歸」之意，並以清代女詩人作品多以「思 歸」、「歸家」等用語來描述她們的思家之情；又由於此類題材頗 多，於女性文學中可謂自成一類，而清代女作家作品蔚為極盛，可 說是研究古代女性思想感情的最佳寶藏。因此，本文即在希望透過 這些詩作尋繹出清代女性在婚姻的隙縫裡所流露的真實感情，也期 望能看出女作家們為自己、也為她們的姊妹所共同勾勒的形象。 128 ‧ ‧ ‧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清代女作家思歸詩的探討‧ 二、河廣難杭莫我過 ──女性永恆的鄉愁 傳統婚姻的型態，乃以夫家為依歸，〈周南‧桃夭〉的「之子 于歸」，〈禮運〉篇的「女有歸」，皆清楚標誌了「婦人謂嫁曰 歸」、「婦人生以父母為家，嫁以夫為家」的觀念，而「既嫁從 夫」、「夫者妻之天」更是鞏固了父系社會的權力結構 。班固 《白虎通》對此且有合理化的說辭：「嫁者，家也。婦人外成以適 人為家。」，又云：「禮男娶女嫁，何？陰卑不得自專，就陽而成 之，故傳曰陽倡陰和，男行女隨。」 ，我國民法親屬編第1002 條在未修訂以前亦明載：「妻以夫之住所為住所」 ，可知自古以 來，結婚一詞，雖指男女合為夫婦，然女方須以夫家為依止，丈夫 擁有婚姻住所的指定權。既入夫家，自然要謹守家法，而「婦人既 嫁不踰竟」  ，「既嫁，非有大故不得返。」 ，更限制了女性嫁  26 見《公羊傳》隱公二年傳文及何休注，頁 ，《十三經注疏》本，臺 北，藝文印書館，1976 年。  見《儀禮》〈喪服〉，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