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山-我们像一群被逼入窄巷羊.docVIP

李小山:我们像一群被逼入窄巷羊前一阵，好心人把我的几篇文章贴到网上，朋友打电话告知此事，也有媒体就文章中的观点要采访我。我上网一浏览，原来贴上网的都是我多年前的旧文。近年我一直刻意少参加会议、少接受采访、少写文章、少策划展览，因为很多年过去了，我发觉自己的见解、思考和能力并没有与时俱进，老调重弹有什么意思？旁人忙忙碌碌，动静不小，却是低层次重复。看清了这一点，我觉得与其做不好，不如不做，这点自我控制力还是有的。 当下社会，众声喧哗，太闹了。譬如网上，各种议论和观点、吵架和漫骂，简直铺天盖地。表象看，人人握有麦克风，前所未有的言论自由和民意表达，对过去话语权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是一种进步，但个中的弊端显而易见。我觉得这是恶性循环的开端：一方面，社会的恶并没有因为言论和民意的高度释放而有所收敛或改善，相反变得更为强硬和狡猾，言论也好，民意也好，在与恶的博弈中，取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另一方面，由于言论与民意的非理性方式，放大了其自身的缺陷——混乱、狭隘、好斗和毫无约束，最后必定是内耗殆尽。 我们民族像老小孩。小孩的特点是什么？用不着我多说。重温恩格斯的名言：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统治者。反之亦然。我的想法是，社会的恶固然是社会机制的产物，其实我们人人有份，别指望谁可以超然在外。有些人欢呼网络改变了社会，改变了人们的思想和生活方式，我对此感觉比较迟钝，虽然我也感受到了某种变化，但这种变化只停留在表层，很浅显。我始终觉得网络只有意见而没有思想，看看那些每天活跃的意见领袖的表现即可知晓。没有深邃的精粹的思想作为轴心，再多的意见也像一阵阵的风，最后无影无踪，于现实改变无济于事。 读到过王蒙一段话，大意是他去许多国家，见过许多事物，一副见多识广的意味。其实，按汉语的逻辑，见多只能识广，不一定识深。识深却比识广重要一百倍。最通俗的例子无非是康德，他终生的生活圈子不超过十几平方公里，思想却有超越时代、地域的穿透力。再有的例子是卡夫卡，我顺便推荐一下他的《谈艺录》，比广为流传的《歌德谈艺录》更厉害，我指的当然是“识深”。我认为，思想探险不是靠阅历，靠识广，而是依据人对自身的境遇、存在感等等关系的深切探究。这么多年来，我看惯了纷纷扰扰的世事，听多了各种喧嚣和口号，才认识到一个问题，批判性和对抗性仅仅是一种姿态，代替不了建设和积累。 眼下，身兼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馆长一职，从实际处境和实用立场出发，我才走出十年寂静。但在整个文化生态不理想的情况下，既然我承担了这份工作，应该力争做得像样一些，这是我的考虑，难度却很大。我们的耳朵里常常听到这种言论：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文化上扬眉吐气的时候指日可待。事实果真这样吗？我想，文化既不能从对廉价劳动力的压榨中生长，也不能在自然资源的疯狂攫取中生长，更不能在未来的无限透支中生长。经济和文化之间的不平衡，恰恰证明了文化自身的惯性和逻辑。我们像一大群被逼入一条无可逃遁的巷子里的羊，价值观被严重扭曲，欺骗和谎言充斥我们的生活，这与市场经济无关吗？几十年前，市场经济离我们十万八千里，钱学森不是为当时的狂热冒进提供过亩产万斤的“科学”依据吗？更早的时候，鲁迅时代，这位斗士不是一直愤愤于知识者喜欢“欺”和“瞒”的恶习吗？其实，国民人格的塑造在几千年历史文化积淀里完成了，它无时无刻不在我们每个人的血液里奔腾……为此，我想指出一点，国民人格建立在健全的公民社会之上，这是现代社会和现代文明的基石。我们每个人的公民意识远比雷锋精神来得重要。道德楷模很多时候时只是一种致幻剂，当公道人心早已遍体鳞伤，道德楷模不过是吊在半空里的幌子。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