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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律再认识 徐世虹。 长期以来，人们对汉代法律体系的认识主要来源于《汉书》与 《晋书》刑法志的记述，即萧何作律九章；九章律是在秦六律基础上加 兴、厩、户三篇而成；九章律是汉代的基本法典；汉代共有60篇律、 300余篇令。由于汉律久佚，故自宋人王应麟始即从事汉律令的集佚。 逮至清末民国，又有杜贵墀、张鹏一、沈家本、程树德相继为此，搜 罗文献，爬梳整理；尽最大可能将传世文献中的汉律令汇总而一，分 类条列。①在日本，则有浅井虎夫、小川茂树、中田熏的考证成果与中 国学者的传世之作双璧生辉。②传世文献的久远记载与先学的绵细考证， 在我们面前延伸为一条漫长的追随之路，直至1975年睡虎地秦简的出 土，将一部人们以往不曾认识的秦律推至面前；近30年后，当张家山 247号墓汉简问世后，③又对人们头脑中某些固有的认识产生了动摇，一 ·中国政法大学法律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 ①据沈家本《寄移文存》卷六《薛大司寇遗稿序》，薛允升著有《汉律辑存》一书，但 “庚子逸于京师，传闻为某舍人所获，秘不肯出”。1973年，日本学者岛田正郎于台湾傅斯年 图书馆发现该馆所藏稿本，遂复印携回，由堀毅整理完毕，收入由杨家骆主编的《中国史料 系编》之《中国法制史料》第二辑(该辑由岛田正郎主编，鼎文书局印行)，然稿本之源流真 伪，尚未见有考证确论。 ②其代表性成果为：浅井虎夫：《中国法典编纂之沿革》，京都法学会1911年。小川茂 树：《汉律略考》，载《纪念桑原博士六十寿诞论丛》，京都弘文堂1930年。中田熏：关于中 国律令法系的发展》，载《比较法研究，1951年第l卷第4号。《(关于中国律令法系的发展) 补考》，载《法制史研究》，1953年第3号。以上二文后收入氏著《法制史论集》第4卷，岩 波书店1964年版。 ③ 整理成果见张家山二四七号汉墓竹简整理小组：《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四七号墓]》，文 物出版社2001年版。 683 些疑问或日需要重新认识的问题也再度浮现出来，譬如汉律究竟有多少 篇，汉律令的编纂标准是什么，Q)律令所涉及的内容又是什么等等。代表 汉律令集佚最高成就的《汉律摭遗》已问世九十载，中国简牍的发现也走 过了百年历程。当我们庆幸能在这个时代读到先学无缘一睹的出土文献时， 重新审视汉代法律体系的要求也成为不可避免的现实。 本文系拙作《汉代法律体系论考》的第一部分，主旨在于通过出 土简牍比较秦汉律名，以此认识九章律的真正含义。 一、秦律名厘正 《晋书》卷三o《刑法志》在记述魏明帝改律时云： 是时承用秦汉旧律，其文起自魏文侯师李悝。悝撰次诸国法， 著《法经》。……是故所著六篇而已，然皆罪名之制也。商君受之 以相秦。汉承秦制，萧何定律，……益事律兴、厩、户三篇，合 为九篇。叔孙通益律所不及，傍章十八篇，张汤越宫律二十七篇， 赵禹朝律六篇，合六十篇。 此段文字所表述的内容有二：其一，《法经》六篇的性质为“皆罪 人之制”；其二，汉律的渊源与篇章之数为：魏法经六篇——秦律六篇 ——汉初律九篇、傍章十八篇——汉中期越宫律二十七篇、朝律六篇， 合计六十篇。 鉴于秦汉律之间的承袭关系，首先有必要对秦律的律名作一整理。 迄今为止，能够反映秦代法制状况的出土文献共有5种。除众所周知 的云梦睡虎地秦简外，余4种以出土时间顺序排列如下：19r79年～ 1980年出土于四川省青川县郝家坪50号墓的1方秦牍，为秦武王二年 ① 1975年云梦秦简出土后，日本秦汉法制史学者大庭惰先生于1977年发表了《云梦出 土竹书秦律研究》(《关西大学文学论集》27一1)一文，文章在对秦汉律名比较的基础上提出 了以下见解：秦在六律之外尚有他律，这与汉九章律外亦有他律的情况相同，因此有必要对 萧何作律九章再加探讨。内田智雄等人的《译注晋书刑法志》对“事律”定义为“是对各种 制度规定以及对违犯行为的处罚规定”，而秦律中田律等诸律的性质正与事律相同；萧何从田 律等诸律中整理编纂出共通的规定，归纳为兴、厩、户三篇，但其他秦律并未废止，而是就 此继承下来；是否可以假设秦的追加法称律。以令名公布追加法创始于汉?在张家山二年律 令简面世的今天，重新审视他的这些见解，确实提出了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的课题。本文的 上述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