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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如何对待启蒙？ 汪民安 对尼采来说，启蒙有多种面相。首先，它是一种哲学思潮，康德是其代表。 尼采将作为一种哲学思潮的启蒙视作是柏拉图主义的一个新的阶段。 1 在《偶像的黄昏》的“‘真正的世界’如何终于变成了寓言” 一节中，尼采 提纲挈领地描写了这个对柏拉图主义进行自我回忆的欧洲哲学史。这个历史对于 尼采来说，是“一个错误的历史”。这个错误的核心就是将理念和真正的世界结 合在一起。理念只是埋藏在真正的世界中，并享有对于感性世界的巨大优越性。 尼采将它表述为三个阶段。而启蒙是这个阶段的最新形式。 第一个阶段指的是：“真正的世界是智者、虔信者、有德者可以达到的――他 生活在其中，他就是它。”尼采将这点称为理念最古老的形式。真正的世界在此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描述，但是它已经显露出非同寻常的一面：它只是少数人（智 者、虔信者和有德者）才可以达到的，它为自己设定了前提和条件，这意味着它 开始和感性世界有了沟壑和距离――感性世界是人人都可以达到的。只有有德者 才可以达到这个真实世界――这个超感性世界，相对于无德者和愚者置身于其中 的感性世界而言，这个超感性的真实世界有了优越感。但是，这个真正的世界（超 感性世界）毕竟是人（即便是少数人）可以抵达的，人可以无障碍地生活在其中， 也就是说，它还是在此岸，它还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它尚未完全同感性世 界决裂。从这个意义上说，感性世界和真实世界（超感性世界）有了分离的趋势， 但还没有完全隔绝，还没有划分为截然两分的世界，它们同处于现世之中。显然， 这是柏拉图的观点：有德者和智者享有真正的世界，无德者和愚者享有感性世界。 但这两个世界都是此岸世界，都可以抵达，只不过其空间被不一样的人所占据。 但是到了第二个阶段，也就是基督教阶段，“真正的世界是现在不可达到的， 但许诺给智者、虔信者、有德者（给悔过的“罪人”）”，同第一阶段相比，这个 真正的世界就不是一个现实，而是一个理想了，它是“许诺”给将来的。无论是 谁，在此时和此世并不能进入其中。它只是为有德者预备的一个未来世界。这样， 真实世界和感性世界进一步分离了：前者在彼岸，后者在此岸；前者在来世，后 者在现世；在此，同柏拉图一样，真正的世界同样是属于智者的，但同柏拉图不 一样的是，它只是许诺的，不是在现世和此岸中就可以进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 感性世界和真实世界的距离越来越大了。它们不仅仅是两种不同的人（智者和愚 者）所占据的空间，而且还是两种处在不同时间段内的不同空间（此世和来世， 此岸和彼岸）。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较之柏拉图本人而言，尼采说，这个理念“更 1 《偶像的黄昏》，第26 页。 1 精巧，更难懂，更不可捉摸……它变成女人，它变成基督教式的。” 第三个阶段就是康德的阶段，也就是启蒙阶段。同第二个阶段的“真正的世 界”的许诺相比，这接下来的第三个阶段的“真正的世界不可达到、不可证明、 不可许诺，但被看做一个安慰、一个义务、一个命令。”这个真正的世界看上去 同基督教的真实世界有了进一步的区分：它甚至没有获得抵达的许诺。有这样一 个真正的世界，它将所有的人拒之门外，没有人能够抵达其中，窥见它的奥秘（这 就同柏拉图和基督教的真实世界区分开来）。虽然不能抵达其中，不能得以证明， 但这决也不意味着这个世界不存在。这个真正的世界就是康德的物自体。它存在 着，只是不能被认识。康德虽然认为没法认识物自体，但是，这个超感性领域还 是被设想为有知识的，虽然物自体本身并不可认识，但不意味着物自体本身的知 识不存在，只是因为理性自身的限度，这样的知识无法获取。尽管是在经验和证 明范围之外，“它也要求为必然持存着的东西，旨在挽救理性合法性，为之提供 2 一个充分的根据。”显然，这个不可知的真实世界和可知的经验世界仍旧是一种 二分状态，仍旧是柏拉图主义的理念世界和感性世界的二分状态的最新形式。由 于这个超感性世界是不可认识的，那么，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超感性领域并 不是根据哲学上的认识原理而进入康德哲学中的，而是依照未曾动摇过的基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