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氏字词考释二则.DOCVIP

《容成氏》字詞考釋二則 孫飛燕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博士後 一、散施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容成氏》簡6在敍述堯的善政時簡文作： 昔堯處於丹府與藋陵之間，堯而旹=賽，不勸而民力，不刑殺而無盜賊，甚緩而民服。 學者對“旹=”、“賽”的釋讀都有很大的分歧，此處存疑待考。筆者主要討論“”一詞。，李零先生釋為“賤施”。劉信芳先生讀為“踐施”，認為意思是踐履。林素清先生認為“”字從貝，它聲，讀作“貨”。“”當讀作“賤貨”。 關於“”字，筆者認為，李零先生讀爲“施”的意見是合理的，似不必再如林素清先生所言通假為“貨”。單育辰先生指出，《上博六·慎子曰恭儉》簡4亦有此字，辭例爲“均分而廣”，“”亦用爲“施”。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的釋讀。李零先生讀為“賤”、劉信芳先生讀為“踐”在簡文中都無法講通，因此需要重新討論。在閱讀傳世文獻的過程中，筆者發現常見“博施”、“施廣”、“普施”的說法： 《論語·雍也》：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荀子·仲尼》： 求善處大重，理任大事，擅寵於萬乘之國，必無後患之術：莫若好同之，援賢博施，除怨而無妨害人。 《荀子·仲尼》： 富則施廣，貧則用節。 《史記·五帝本紀》： 高辛生而神靈，自言其名。普施利物，不於其身。 《容成氏》此處的簡文是描述堯的善政，結合上引各例，“施”的含義應當與“廣施”、“博施”相近。但是“”與“廣”、“博”讀音均相隔很遠，因此不太可能相通。筆者認為，《容成氏》的“”當讀為“散”。“”為從母元部字，“散”為心母元部字，二者聲母均為齒頭音，韻部相同，可以通假。《郭店·老子》甲簡25“其幾也，易也”，“”字今本作“散”。傳世文獻中的“散施”、“施散”一詞與“廣施”、“博施”所表達的意思是相同的： 《戰國策·韓策一》“顏率見公仲”章： 顏率謂公仲之謁者曰：“公仲必以率為陽也，故不見率也。公仲好內，率曰好士；（公）仲嗇於財，率曰散施；公仲無行，率曰好義。自今以來，率且正言之而已矣。” 《孔子家語·曲禮子貢問》： 孔子曰：“富而不好禮，殃也。敬叔以富喪矣，而又弗改，吾懼其將有後患也。”敬叔聞之，驟如孔氏，而後循禮施散焉。 《廣雅》：“散，布也。”公仲本來是很吝嗇的，但是顏率說他“散施”。“散施”與“嗇於財”相對，可見是溥施、徧施的意思。敬叔的“循禮施散”，即“循禮散施”，應當也是廣施於民之意。由此看來，筆者把《容成氏》的“”讀為“散施”，將文意理解為堯普施於民，與其善政相符，應該是可以講通的。清華簡《保訓》說舜“有施於上下遠邇”，正可與《容成氏》說堯“散施”互相參照。結合二者來看，施惠於百姓民眾是上古聖君明王實行惠政的重要措施，也是其治政的重要表現。 二、使役百官而月青之 《容成氏》簡3有簡文作： 凡民俾者，教而誨之，飲而食之，使役百官而月青之。 對於“俾”的釋讀，學者們眾說紛紜，似皆令人難以信服。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俾者”指的是殘疾者。本文討論的是“使役百官而月青之”一句。 使役百官，李零先生認為指聽用於百官。筆者認為，“役”的含義為使役、驅使。《大戴禮記·曾子天圓》： 茲四者，所以役於聖人也。 王聘珍解詁： 役，謂役使。 《淮南子·本經》： 乘時因勢以服役人心也。 高誘注： 役，使也。 “役百官”即“役於百官”，句式為被動句，省略表示被動的“於”字。這種省略典籍常見，如《孟子·離婁上》：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 其中“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即“小德役於大德，小賢役於大賢”，“小役大，弱役強” 即“小役於大，弱役於強”。 因此“使役百官”即“使俾者役於百官”，是說讓廢疾者為百官使役。單育辰先生指出，睡虎地秦簡《法律答問》中有簡文“罷（癃）守官府”，其義與《容成氏》簡文近似。 再來看“月青之”的含義。代表性的說法有兩種：李零先生讀“青”為“請”，認為指請謁。裘錫圭先生認為“月青之”指讓“役百官”的民之“俾者”按月向官府請求工作或請求廩食，即《周禮》所謂“稍食”。這兩種說法均值得商榷。首先，簡文“月青之”的“之”指代的是前面已出現過的名詞，聯繫上下文來看，“之”要麽指“俾者”，要麽指百官，而不能指裘先生所說的工作或廩食，因為簡文從來沒有提及這兩者。其次，從句式上來看，“教而誨之”、“飲而食之”、“使役百官而月青之”為句式相同的三句話，前兩句中的“之”都指“俾者”，那麽“月青之”的“之”也當為“俾者”。按照這樣的分析，李先生將文意理解為請謁殘疾者就無法講通了。 筆者認為，“青”可讀為“省”。“青”是清母耕部字，“省”是心母耕部字，聲母同為齒頭音，韻部相同，當可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