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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国企心很累——一名技术人员如是说● 老愚公 我是一名技术人员，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毕业分配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近二十年的国企工作生涯，只感到心很烦很累。我所在的企业近四千号人，虽说不上太大，也已不小了。就这样一个企业，这么多年，只感觉它在缓慢地变化着，却看不见它有多大的发展，实在像一个年迈的老人，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脚。在这样的企业里，技术工作是草不是树，别想从真正技术角度树立起来。技术缺不了而且很重要，但那只是口头说说而已。技术人员在国企就像外衣一件，用时穿穿，不用时挂在衣柜里，偶尔看见，扒拉一下，腾出地方——还有其他衣服要挂呢。就拿解决技术问题来说，企业在处理技术问题时往往不是从纯技术角度进行，不分问题大小，一般都是召集会议，许多领导参加，主要领导再给大家一个思路，与会者须顺着那思路发表意见。如果你单从技术角度提出异议，必将受到领导同志的指责。为什么，因为你没有站在一定的高度考虑问题，比如你没有考虑各部门间的关系问题等等。即使明摆着是哪个部门的问题，也不能太直截了当当面指出来，应当委婉地、点到为止地指出来。事后呢，那个部门再做工作，多数情况下，列一个攻关项目，攻它一年半载，好了，问题解决了，大功一件，部门领导有方、有能力，再得个技术攻关奖，外加一个质量管理奖等等。总之，在这样的企业里，你别想做一个纯正的技术人员，要使这个企业接收、容纳你，你必须使自己异化，你必须把自己塑造成一名准技术人员——承认技术的附庸性，承认技术的不可独立性，承认技术是金子、木头、泥巴的混合物。 你要是执著于技术，那真是自寻烦恼。 在国企中做技术工作，一般没有经常性的繁忙，也没有经常性的清闲。经常有事干，但事情又很零散，不具体又不稳定。也许这是它的特点，但你不知道力量往哪儿使。有时回头想一想到底干了些什么，也一时说不出来。往往时间就这样溪水一般流逝着，猛然间会觉得心里发慌。除非你自己能够超脱一点，低调做人。在这个企业做事，基本上靠个人的素质和自觉性。你可以凭自觉性积极工作、认真负责，也可以凭感觉消极对待、灵活应付——没人有非议，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是二十一世纪了，而企业对人的激励措施仍然是既老套又单调。人作为主体在国企里更是不会也不可能放在第一位，原因很简单：国企，国家的企业。那么个人，现在当然靠自己激励自己。干部通过给自己创造经济效益激励自己，一般老百姓没有这个条件，只有图个清闲、图个自在。而技术人员两边基本都沾不上。实在想找点效益，必须偷偷摸摸朝外边寻思，一般情况下，是很难行得通的。我所熟悉的技术人员中，百分之七十和我一样心情忧郁，另外百分之三十心情还好的，都有钓鱼、打麻将的瘾，时间安排得很紧凑。国企改革治标不治本，但的确带来了机遇。只是这机遇是给领导干部们的。多一次改革，他们也就多一次机会——位置更稳当一些，权力更大一些，效益更好一些。而对于技术人员，领导们当然忘不了向他们昭示新政策：“同志们，改革给大家带来了机遇，更带来了危机。。。。。。”机遇是什么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找去。危机在那里，很明确，就在眼前。你要好好干，不要与领导唱对台戏，即使你绝对正确，那也要顾及领导的面子，顾及领导的情绪，顾及领导的喜好。否则，扣你的奖金，扣你的工资，或把你退到人事部门另行发落，严重者，让你也尝尝下岗的滋味，反正少你一个天塌不下来。更不要提待遇，你没看见xx厂都倒闭了，职工都下岗了，你们能有工资发就不错了。——纯粹的无赖作风和强盗逻辑。说起来我们有能力有技术，我们谁怕谁。但如果你一家三口都在这企业里，你住的又是企业占百分之二十产权却可以绝对剥夺你居住权的房子里，你不由得要犹豫一下以后怎么办，积攒了几个钱，那几个铜子儿能干些什么？大多数情况下，你只得沉默了。现在，重点院校的毕业生一般都不愿意来国营企业了，而每年想方设法新招来的学生，两年内至少走掉一半。再有几年，又有一部分零星地、无耐地以考研、调动等形式离去了。说实话，低收入，沉闷的工作环境，看不见希望的前景，怎能让有识之士留下呢？ 一个进厂三年，刚刚以非法形式（自动离职）离开的同事说，在厂里上班，只要走进办公室就想先爬下睡一会，拿起书来看不下去，也弄不清该看哪些书。干些事情也算不到你头上，做起工作来往往是简单事被这部门那部门这领导那领导搅得复杂化。处理技术问题也要考虑关系，不能伤了感情影响团结，要面面俱到……如此等等，正经事不支持，狗屁事情一大堆，实在打击热情。而在新单位上班，技术就是技术，干成一件事，自然而然很快得到承认。你有很宽的自主权，那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觉自己在创造价值。我听了不由一声叹息。我旁边一个进厂四年的年轻同事对我说，他每次与同学通电话，几乎所有在非国企工作的同学都会吃惊地问我，“你还在国企呆着！”涉及到国企的话题几乎都是“打死我也不去国企”或“你脑子有问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