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化世界——正在发生大历史.docVIP

液化世界——正在发生大历史 　　脚下的大地是可靠的。我们这个民族曾经世世代代依赖于土地，像树木一般安土重迁。如今，那么一个乡土中国，正在经历几千年未有的变化和重组。这固然是历史性的大事件，也将我们每个微观个体裹挟其中。每个人都是历史的主角，谁也做不成旁观者。 其实，在中国发生的故事，背后是整个人类文明正在经历“液态化”这一大趋势。 加速流动的世界 在第二个西元千年结束的时候，美国学者曼纽尔·卡斯特写下一本《千年终结》，他在书中提出的论断在今天听来，毫不过时：“我们的社会是环绕着流动而建立起来，资本流动、信息流动、技术流动、组织性互动的流动，影像、声音和象征的流动。流动不仅是社会组织里的一个要素而已：流动是支配了我们的经济、政治与象征生活之过程的表现。” 推敲这个论断，其实用不着太多理性思辨，从日常生活经验出发，相信很多中国人也越来越深以为然。 流水不容块土。世界在加速流动，谁又能无动于衷？ 人生迎来向“液态”的必然转换。 液态人生，于兹诞生。 液态人生的表象，是日益多元的生活方式，比如一周里要跑三大洲的金领“空中飞人”，比如过着上午在帝都下午在魔都的“双城生活”的80后小两口，比如只在过农历年时才能“常回家看看”的“候鸟族”，比如全家老小都已搬到城里，老家只剩一块宅基地外加一亩不知谁在种的田的“凤凰族” 总之，一切都与城市有关。 城市，而非乡村，是液态人生的基本容器。典型的乡村生活让人像植物一样，扎根，才能被大地接纳，我们今天所说的城市生活恰恰与之相反：你的思维必须流动起来，随时准备好接纳新的观念、新的事物，并且随时准备着做出新的理解和判断，不能墨守成规。 人类“液化”史 可能很多人会好奇了——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若想对这样的“液态化”做一“知识考古”，探究其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只要稍微考察中外思想史，就会发现，这并非什么新洞见。 “液态”的重要特征是“流动”，而“流动”的意思，则是“变化”和“过程”。 在这方面，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丰富的思想资源。《易经》正是围绕着“易”，也就是“变”来总结关于人生和世界的智慧；佛学更是视“无常之变化”为宇宙万有的常态，是获得人生智慧的基本出发点。 再看西方：古希腊的唯物主义哲学家赫拉克利特主张“一切皆流，无物常住”，他用“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一句名言来譬喻变化的根本性；辩证唯物主义则认为，运动是物质的根本属性，而运动，即一切事物的一切变化与过程；还有近些年发展出来的“过程哲学”，主张世界即是过程等等。 再看世界近五百年的历史，也是一部人的“液化史”，每一次工业革命都将社会的“液化”、人的“液化”推向一个更深的层次：蒸汽动力火车改变了人们对距离的认知，从而溶蚀了千古以来的时空感。高速交通网络和互联网的普及，更是彻底刷新了人的时空观念，以及赖其而生存的一整套制度、文化、规范。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可以说，我们的人生之所以无可拒绝地走向“液态”，恰恰是因为这个世界正在“液”起来。液态人生，是社会生产率跃迁式提高的一个必然的伦理学后果。 在西方发达国家，由于有着游牧、移民等文化和历史背景，“液态人生”的提法几乎是多余的，因为那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在中国，情况则很不同，也更复杂。 建立新生活的可能 今天的中国人，恰好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正在剧烈转切的时空漩涡中。 旧的正在快速逝去，而新的还未真正建立起来。一切都未最后定型。 在无法抗拒的种种面前，传统的价值观崩解得如此迅速，以至于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建立起另一种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新的信念。 比如说，在今天的中国，还有多少“地道”的乡村生活？还存在多少“老派”的城市生活？童年的你所熟悉的那些气息、色彩、形象、味道无论怎么让曾经的你留恋，都在被舶来的电影大片、薯条和CBD碾碎。那么除了被动接受这一切，除了消极抵抗，我们能做什么呢？ 这是值得生活在写着“发展”的那面招展大旗下生活的“我们”去提出的疑问。在这样的节奏里，我们是否可以尝试去建立起一种新的生活？一种更开放的、不轻易说拒绝的、同时又是有质量、有尊严的生活？ 没有哪个经济学家或工程师能够给我们提供这方面的解决方案。 从太平洋到大西洋，贫富分化、生活方式趋同、战祸频仍、极端主义四处抬头在世界范围内发生的令人失望的事实表明，这场席卷全球的“液化”，并非是伊甸园再临，甚至，干脆就是一场全人类需要共同面对的新挑战。而我们明显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 我们无法拒绝这种趋势，就好像我们无法阻止世界变得更“平”，更适合“流动”。如果说液化是世界性的，那么液态的胜利则是历史性的。甚至苏联的解体，也可归结为整个社会的“液态程度”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