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传》的声色与虚无.docVIP

《金莲传》的声色与虚无 　　作为《水浒传》中相对次要的插曲式人物，潘金莲在《金瓶梅》中摇身一变，成为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而前者关于武松的十回故事成为后者叙事展开的重要契机。虽然主要人物和事件一如其旧，但较之施耐庵的简单塑造，兰陵笑笑生对潘氏之恶，对她的丧心病狂与残忍毒辣，对她的机诈阴险与放浪淫荡，都用浓墨重彩进行了描画。明朝的两个文人前后相继，以深入民间的章回体小说，就此坐实了潘金莲恶妇和荡妇的名头。 　　若从传统的是非善恶观念来看，《金瓶梅》中的潘金莲之狠毒凶残事实俱在，无所逃遁。然而，作者在写潘氏之恶的同时也刻画其风韵与妙趣，其率性直露与落拓不羁。我们虽然不能迷惑于她妩媚可爱的形象与凄恻悲惨的命运，但也不能罔顾其天良乍现和重情重义的一面。这种性格的复杂性在西门庆身上有更为丰富的体现：商场上精明过人、锱铢必较，情场上不顾天伦人常、欺男霸女，官场上贪墨狠毒、不择手段，而在日常生活中又不无愚钝和天真，甚至还有乐善好施的仁义与慷慨。也正是这样的复杂，才引起后世读者对这一对“淫主”、“淫妇”的不断争议，尤其是为潘金莲辩诬乃至翻案的文章层出不穷，包括影视作品和舞台剧的改编。如何在“结旧”处“出新”，永远是改编巨著的关键所在。 　　作家刘春在几易其稿的话剧《金莲传》中所采取的整体叙事策略和叙事目的，使得这个剧本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挣脱原著所产生的“影响的焦虑”，重构那个被简化的形象和心流，重现其处境的艰险和心路的艰难，让人们重新理解这个坏女人代名词的文化符号。 　　以西门庆给李瓶儿守灵的第六天开启全剧叙事，是《金莲传》的不同凡响之处。守灵见出西门庆对李瓶儿的真情，更显现潘金莲的妒忌。闯入灵堂搅局的妇人，其连死人也不放过的毒辣和贪婪，或许更令读者印象深刻。而其后以给西门家传宗接代为由，不依不饶与西门庆在灵柩旁成就好事的行为，展示出她目无伦常、荒淫无度的个性。叙事甫一开始就将欲望与死亡并置，这几乎就是二人命运的抽象写照。与阳世如此不堪的场面相对照的是，阴间李瓶儿的幽灵仍念念不忘给西门庆生个儿子。善良忍辱的她不知道，她死后留下来的水貂毛皮草，很快就穿到了潘金莲的身上。这序幕是堪称经典的“结束的开始”。 　　戏剧的主体还没有显露，戏剧的一个主要人物已经死去，这意味着戏剧的叙述不能再顺流而下。它必须逆时间之流而上，必须从相反的方向去扩展空间。而当叙事进展到第二幕第一场，西门庆给李瓶儿守灵的最后一天第七天时，武大的幽灵已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基于《金瓶梅》文本的《金莲传》，对原著多有择取和补益，其颇为现代的叙事结构与原著的章回体方式已迥然有别。而以人物“非正常”死亡的特殊境遇，逼出那个或许连自己也并不明了的心魂，也可谓推陈出新。 《金莲传》刘春编剧导演的小剧场话剧。脱胎于《水浒传》、《金瓶梅》中潘金莲典故，加入了原著中没有的阴间元素。 　　《水浒传》中武松杀嫂的情节，快意恩仇，简单明了。而在《金瓶梅》中，潘金莲被杀的过程则被表现得更为细致。前者的复仇举动，虽情有可原却过于血腥；后者的辣手摧花中还有着美人遭戮的哀婉凄楚，其兼具色情意味的暴力手段，又隐含欲望与死亡互为因果的含义。潘金莲与其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就这样度过了新婚之夜――读之，虽“不敢生悲”，却也“不忍称快”。 　　《金莲传》中关于女主的死亡又别开生面。如果说当初金莲色诱武松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颗真心、爱慕的心，那么现在面对武松尖刀之下的逼问则一吐其衷肠。虽然她毒杀武大郎的借口有些勉强，但在人之将死其言也真的哀告与诉求中，还是现出一丝为爱情而痴迷的光亮。 　　与潘金莲一样，《水浒传》中死于武松之手的西门庆，也同样让我们真切地体会到一如宋江怒杀阎婆惜、林冲手刃陆虞侯的快意。大官人这样的“痛快”结局，在《金瓶梅》中则是以另一种方式呈现的：昏昏欲死之时又惨遭潘金莲喂服胡僧药，终至油枯灯灭，髓竭人亡。这种被作者赋予贪欲丧命色彩的结局，在《金莲传》中又是一番景观：死后幻化成胡僧的武大，骗潘金莲给西门庆服下春药，二人在渴求得子的热烈交欢中，昔日威武的西门庆精尽而亡，而曾经软弱好欺的“三寸丁”却仿佛武松附体，果敢决绝。幽灵复仇，不算新鲜，这个死亡场景中真正让人耳目一新的，是西门庆临终前如小蝌蚪般回到母亲子宫的幻觉，以及“我拼命挣钱，努力当官儿，不顾一切地去爱女人，都是因为害怕孤独”的呐喊。 　　这一对风流冤家的如此结局或许会让读者心有恻然，泪不能禁。剧作者为潘金莲如此翻案，似乎有所寄托，希望从污浊的尘世中透出一丝存在的诗意，从欲望的泥沼中超拔出些许青春的气息。而我们从西门大官人一生骄奢淫欲到死时孤苦无助的转变，看到这个“浅人”身上复杂的人格构成。这个父母皆亡，也无亲族关系的人，几乎是孤身一人面对整个社会，其不顾一切地积聚财富，取得良好的社会地位并纵情声色的人生目的，在《金莲传》中赋予了较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