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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拓中国哲学研究的新视野 刘笑敢 “中国哲学”这一概念进入学府、学界约有百年历史，这是一个在古 今中西思想潮流交汇激荡中地位特殊的学科和领域。物理、化学可以全 部以西方教材为规范，不必理会中国本土的物理、化学知识；而中国文 学、中国历史的研究似乎不理会西方文学、西方历史理论也可以立足于 学林。但是，中国哲学却不同，研究对象或基本材料是传统的儒释道思 想文献，而研究论说所用概念、理论、语言却是从西方引进。有美国同事 问，物理学就是物理学，无所谓中国不中国，为什么哲学就要讲是不是中 国哲学？这显然是因为物理学所研究的固体、液体、气体、原子、粒子无 民族之别，而儒释道就不能说没有民族特点。于是，显而易见或隐约可 见的是对儒释道的研究进路、课题、方法往往随着西方哲学及相关学科 的翻新而起伏跌宕，如儒家的自我观、儒家的身体观、儒家的女性观，以 及儒家的德性伦理等等。这些引进和借鉴或多或少对中国哲学的研究 都有所推动，但中国哲学到底应该如何研究，哪些角度和方法更适合儒 释道的传统，其中还是有一些比较根本性的问题值得思考。 问题之一是中国哲学如何面对自然科学的成果。中国人关于道德 的思考和推理要不要吸收经验科学的发现，要不要接受科学实验的检 验？本辑所刊载的主题论文就是探讨如何从逻辑推理和实验科学的角 度研究儒家伦理以及道家的无为，这中间涉及的根本性问题就是人类的 道德活动是不是纯理性的选择、道德意识是不是纯逻辑的推理。在美 国，有不少心理学、神经科学和进化生物学领域的科学家开始研究人的 道德行为和道德意识的来源与机制，这促使哲学家对传统的理性主义的 道德理论开始反思：道德行为和道德意识跟活生生的个人，跟生理、心 理、脑神经活动是否有密切联系？一些哲学家也开始借用认知科学的方 法和成果研究中国哲学。这里我们要特别感谢柏啸虎（ＢｒｉａｎＢｒｕｙａ）教 授慷慨允诺担当本辑专栏的特邀编辑，邀约了四篇美国学者的相关文 章 。 第一篇是黄百锐（ＤａｖｉｄＢ．Ｗｏｎｇ）讨论孟子关于道德推理之方法的 ３５５ 中国哲学与文化（第九辑） 文章。作者强调，在西方近代哲学传统中，无论是康德主义还是功利主 义的道德推理都是自上而下、由原则到实例，这一推理模式主导着现代 西方道德哲学。将这种推理模式运用于中国哲学研究就会出现两种情 况。第一，是“把一种不存在的想法读入中国思想家之中，以为他们接受 一种从上而下的模型”，将中国思想同化于西方传统中有偏颇性的推理 模式。第二，认为中国“思想家根本没有任何道德推理”，有的只是“一些 原始质朴的直觉”。作者的这种分析再次提醒我们不应盲目地奉西方模 式为中国哲学之圭臬。众所周知，孟子曾劝说齐宣王将对牛的不忍之心 “推恩”于天下百姓，此即孟子扩充个人之仁心的学说。关于这种“扩 充”的方法，黄教授总结出两种既有的解释方案，即“逻辑扩充”和“情感 扩充”两类，黄教授认为这两类关于扩充的解释都有缺陷，建议在二者之 间寻找思考的空间，并由此提出“发展扩充”的解释方案，主张把天赋的 道德感受理解为在很大程度上是可塑而不确定的本能感受。对这种解 释方案也有不同意见，黄教授对各种意见都作了详细的分析与回应。有 些读者可能感到这些讨论繁琐而细碎，或者不必要，但笔者却非常欣赏 这种同行之间认真对话切磋的态度，缺少这种态度，大家都自以为是，就 没有对话，或者是聋子的对话。最后，值得注意的是黄教授从心理学关 于非正式推理以及直觉推理的最新研究进一步阐发了如何理解孟子和 荀子之道德推理的可能性。作者的结论是：“道德无须始于创制一般规 则，然后从上而下地推导出具体道德判断。毋宁说，道德作为人为创造， 始于具体，而一般则从对具体的反省中推导出来。……孟子关于道德推 理的种种洞见，可以交织进一个完全自然主义的观点之中，以说明人类 以及他们与世界的关系。” 第二篇是森舸澜（ＥｄｗａｒｄＳｌｉｎｇｅｒｌａｎｄ）的长文，他以大量认知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