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地域史研究与地缘政治论再考.pdfVIP

新史學二十三卷四期 二○一二年十二月 1 亞洲地域史研究 與地緣政治論再考 濱下武志* 序言── 全球化與地方化的兩極分化 二十一世紀跨越了從來視為現代世界特徵的「國家與國際關係」 時代，一方面朝著「全球化」的方向急速前進，一方面卻也同時出 現朝另一個極端「地方化」前進的動向。這種兩極分化將居於其中 的「國家」定位為另一種歷史性的地域空間，也提示歷史研究有必要 檢討「國家」的角色如何在歷史上形成。數世紀以來，無論是重層且 多元發展的歷史主體，抑或複雜而多層次的歷史空間，都侷限於單 一民族或國家，因而使國家成為歷史發展的唯一主體。本文所謂的 「地域性」 (regional) ，乃是一種從現代回顧歷史的觀點，重新檢討這段 所謂「國家時代」的歷史時期。換言之，「地域性」的視點同時也透 過歷史長時段的地域變動，試圖尋找出相應於現代世界全球與地方 兩極分化的分析架構、理念結構與歷史研究框架。為此，便有必要 * 廣州中山大學亞太研究院院長。 本文譯者李侑儒，國立政治大學歷史學系博士生。 2 濱下武志 新史學二十三卷四期 系統性地檢討地域這個多樣而多層次的空間；而能夠將全球化與地 方化兩者納入研究視野，並重新檢討政治、經濟、社會、甚至文化空 間的二十一世紀「地緣政治論」(以下簡稱為「地政論」)也相應而生。 一、地政論與地域研究 就一般概念而言，所謂「地政」(即「地緣政治」)者，可以定義為與 地域統治相關的各種方策內容及其實踐。無庸置疑，地域統治的討 論雖然主要集中在政治和政策面向；但也由於地域乃是統治的對 象，故除了重視地理空間的政治層面之外，亦包含經濟、文化及軍 事等層面。然而，此處所謂的地理空間並非單指自然地理，其所重 視的政治地理，更是以自然地理為前提，並與人類社會諸集團相互 聯結而成的地域空間。 另一方面，相異於地政論，政治地理將視點置於地域空間，以 地理關係來處理國家等各種政治主體的利害關係；但若單就以地域 為「研究主體」這點而言，兩者卻也有所共通。然而在歷史上，地政 學也時常出現在支撐國家或民族向心力的極端議論中，特別是偏向 政治及軍事的議論；而在針對這類極端議論進行反省時，政治地理學 也主動在理念與目標上與地政論有所區隔。無論是政治地理學與地 政論之間的重疊與分歧，乃至於分析現代世界時所運用的世界體系 論，自然也是地政論的一種延伸。 在地政論中，所謂「經濟」並非意指homo economica 概念的「經 濟」，而是「經世濟民」的社會經濟政策；「文化」亦非culture ，而 是「文治教化」意義上的文化政策，兩者皆與廣義的統治策略有所關 聯，不侷限於政治。因此，歷史研究中的地政論史研究，也不該再 將「軍事」、「政治」狹隘地理解為基於國家利害關係而行使的方策。 亞洲地域史研究與地緣政治論再考 3 地政論史研究不但要考察統治政策的主體，還應該透過更高層次的 地域秩序或內外地域關係的視點，檢討作為統治政策的前提，甚至 是對其造成影響的地域空間，以及海域空間的歷史構造與變動。 此外，國家領域的對象、國家的地理位置、國家領土內的自然 資源、氣候條件、人口、民族等屬性，都是地政論所欲探討的重要 議題。一個國家的地理因素，有各式各樣對其國家存續發揮影響的 方法。地政論不僅重視位置、地形、地勢、氣候，也認為各國的政 治、經濟、社會等要素對國家的政治影響力較為間接，藉此強調地 緣政治的開放性，或對外關係的重要性。 二、西歐與非西歐的地域秩序 在十七至十九世紀，近代西歐國際關係理念的前提，奠基於各 國相互承認「在國家主權之下，一切皆為對等」。因此，個別追求國 家利益的情況，終於引發了各國之間對國家利益的相互競爭；而之 所以如此，則源自於「世界全體將因競爭而發展」的概念。換言之， 實際存在的領域大小、資源多寡、生產力強弱等因素，都由於「主權 的對等性」而為之顛覆。透過地政視野所見的非對等性，歷史上實際 上則基於「大國」的持續擴張，終將出現企圖「調和」之舉。西歐各 國揭櫫「國家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