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阮元一首七言长律看当代古籍标点问题.docVIP

从阮元的一首七言长律看当代古籍的标点问题 刘巍 1993年,中华书局点校排印出版了清代著名学人阮元的《揅经室集》。阮元(1764~1849),字伯元,号云台、雷塘庵主,晚号怡性老人,扬州仪征人。清代嘉庆、道光年间名臣。集著作家、刊刻家为一身,在经史、校勘、数学、天算、舆地、 编纂、金石等方面均有较高造诣,被尊为一代文宗。 阮元的这首七言诗《题陈迦陵先生填词图卷》(见《揅经室集》下册,邓经元点校,中华书局1993年5月版)源于一幅名画《迦陵填词图》。中国历朝历代均有同性恋现象,明清两朝也不例外。明清时期,“男风”盛行,此画为康熙十七年(1678)僧人释大汕所绘。画中反映的内容为迦陵先生与被冒襄豢养于奇山异水之水绘园梅花别墅的优伶徐紫云之间的“断袖”之情。画中的陈迦陵拈髯吟词,徐生紫云杨枝善舞,素指弄箫,一幅才子佳人之景象。对此,不仅专门的诗集应运而生,而且题赠和作亦不绝如缕,蔚然成风,甚至到了清中后期,此类和作仍可见到。阮元赋此诗的目的,实乃当时的社会风气、士大夫阶层的好恶习气使然,在此不赘述。 该诗标题的主人公陈迦陵,系指陈维崧(1625~1682),清代著名词人、骈文作家。字其年,号迦陵,江南宜兴(今属江苏)人。清初诸生,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词,授翰林院检讨,五十四岁时参与修纂《明史》,五十八岁卒于任所。骈文及词,冠绝一时。明亡(1644)时,陈维崧年仅二十岁。入清后虽补为诸生,但长期未曾得到一官半职,身世飘零,流浪四方。因早有文名,结交名流如吴伟业、冒襄(辟疆)、毛奇龄、徐乾学、龚鼎孳、姜宸英、王士禛、邵长蘅、彭孙遹等,其中尤与朱彝尊过从甚密。 该诗开头有如下题记:卷中自康熙以来诸名家佳作如林,各体皆备,惟无七言长律,赋此避之。以下是中华书局点校本《揅经室集》所载七言诗的标点(原书为竖排,以竖排说法为准): 闻道元龙气最豪,平原绣像喜相遭。 乌丝细压襴边字,火色频添颊上毫。 阳羡书生钩党在,维摩天女借禅逃。 江山一曲周郎顾,丝竹中年谢傅陶。 名士競题黄绢妇,清班不藉鬰(郁)轮袍。 歌喉井水新争柳,扇面烟花旧恨桃。 酹酒墓田依壮悔,吹箫园馆记如皋。 词人那识东林意,湖海楼原百尺高。 　　诗的首句“闻道元龙气最豪,平原绣像喜相遭”,“元龙”指三国时期的陈登。“平原”指战国时赵国的平原君赵胜,其门下有食客数千人。意为用丝线来绣平原君,表示对平原君极其钦慕。后也表示感激他人的恩惠。此句暗指作者遇到名画《迦陵填词图》的激动心情。显然,点校者将“平原”误认为是字面意思 的所谓平畴原野。 第二句“乌丝细压襴(按:应作“欄”)边字,火色频添颊上毫。”“乌丝”指印有或画有黑或红条格的笺纸。帛书文字是由上而下书写,每行字数没有一定。为使各行文字书写整齐,有的帛书仿照简册之原有界线,用朱笔或墨笔画上界栏。帛书的界栏,早期大多为手画,当帛书盛行以后,为使用方便,也为了美观,于是有人用赤丝或黑丝事先在缣帛上织出界栏,如同今日稿纸,专门供书写之用,后人称之为“朱丝欄”、“乌丝欄”;乌丝亦或兼指陈迦陵之《乌丝词》词集。 “火色”系“鸢肩火色”的省略语,典出自《旧唐书·马周传》:“(中书侍郎岑文本谓所亲曰)吾见马君论事多矣……然鸢肩火色,腾上必速,恐不能久矣。”意为像鹰之飞扬双肩上耸,如火之腾焰面呈红光。“频添颊上毫”是“颊上添毫”的变体形式,典出自《世说新语·巧艺》:“顾长康画裴叔则,颊上益三毛。人问其故。顾曰:‘裴楷俊朗有识具,正此是其识具。’看画者寻之,定觉益三毛如有神明,殊胜未安时。”后人用来形容叙述生动,描摹逼真。此处指《迦陵填词图》中人物栩栩如生。 第三句“阳羡书生钩党在,维摩天女借禅逃”。虽然标点者没有在此处出现标点错误,但对于其中的难点仍想有所交代。 第四句“江山一曲周郎顾,丝竹中年谢傅陶”。点校者在此句将周郎顾,谢傅陶,分别点校成各三个历史人物,大错特错。其实,“周郎顾”应标点成“周郎顾”,“谢傅陶”应标点成“谢傅陶”,典出自“曲有误,周郎顾”,见《三国志·吴书·周瑜传》:“瑜少精意于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有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原指周瑜精于音乐,后泛指通音乐戏曲的人。现 在已经演变成对音乐的欣赏赞美。谢傅指谢安,谢安(320~385),字安石,号东山,东晋政治家,军事家。世称谢太傅、谢安石、谢相、谢公。“丝竹中年”典出《晋书·王羲之传》:“谢安尝谓羲之曰:‘中年以来,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羲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赖丝竹陶写。’”后因谓中年人以丝竹陶情排遣哀伤为“丝竹中年”。“陶”为谓语动词,意为“陶情”。 结合该诗主人公陈迦陵所处的特殊的历史背景,作者在此处藏有深意。“江山”虚为曲名,实为国土、疆土之意。“曲有误,周郎顾”,并非音律有“误”,而实为国土沦亡,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