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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贾平凹说自己 原文@聂晓阳 载于中读App 当我在茶馆里和他握手的时候，我眼前这个和秦俑一样厚重的陕西人依然是10多年前那个朴实的样子。他操着地道的商州方言对他的助手叮咛说：你们也到里屋坐吧——坐外头还得多要一壶茶。随即他又有了一个新主意：要不然你们喝水就进来倒。 一行人都笑起来。其中一个朋友说：反正不用你掏钱。后来在吃饭的时候，贾平凹没少被他的这些朋友们嘲弄。他身材并不高大，普通话根本不会，这些都被编排成段子，贾平凹也毫不在意。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他一根一根地抽着中华烟，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和我的对话中讲述着他心中的自己—— 司机小夏和我呆了几年，他现在说我最可怜，最忙，最累，最无奈，最烦恼。为啥会这样？因为文坛压力很大，你不惹人，人不停地惹你。另外应酬也多，好多你不愿意干的事你还得干，你不愿意去的地方还得去。咱的性格不张扬，我是不爱见人的。我有时候觉得有些自闭。你把我放到一个宾馆里，把门一锁，只要有烟茶，我安然得很，绝对不会出来。我见人就会手脚无措，也不爱开会，要发言必须要有稿子，即兴发言发不了，场面话说不了。敬酒啊、祝酒词啊，简直作难得很，不知道说啥话好。 说实话，我自己也有些讨厌自己的这种性格。看到人家处理人际关系时如鱼得水，自己也很羡慕，但是我做不到。 我吃饭喜欢吃中东地区的饭，总感觉自己“前世”是沙漠上的人。也许我脑子里受宿命论方面的影响比较多。我一般不吃猪肉，喜欢吃牛羊肉，到新疆一带吃饭比较习惯。再比如说到用电脑，我也总觉得似乎一个人一生写多少字都是有定数的。你用电脑刷刷地写完了，就没啥写了，所以还是用手慢慢写吧。我觉得人一生活多大岁数，挣多少钱，当多大官，都是有定数的。当然这也是自己对自己的一个安慰。一切都随自然而来。写书要有感觉才能写，没感觉就不写。 有人说我的画和文字里都有一些悲观在内。这个也许是这样的。恐怕一个人的气质信仰与身体、生存环境等都有关系。我小时侯身体不好，家庭受到各种打击，搞创作后也一度备受争议，所以我性格里悲观的东西就比较多。我对什么东西都不是那么轻松的，这样必然对世界对人生有种悲凉的感觉。环境不是很如意，可精神上又总想高贵起来，就必然产生了一种悲凉的东西。我绘画爱画荷花。我画荷花不像有些人，有藕，有杆，有花。我感觉莲花是一种精神之花，鲜艳洁净，又给人某种悲凉的东西。一方面花要追求高贵，另一方面现实又难免泥污，所以必然产生一种悲凉的东西。 也有人说我的作品里有些鬼气。这个最早是有人称我鬼才，主要指我的想法和思维往往出人意料。后来，有人说我在作品中装神弄鬼，专门写神啊巫啊的。这个是这样，我从小生活在商洛的山区，从小的生活就是那样，得病要跳神，见得多了，所以自然而然地想到在作品中增加一些神秘色彩，营造一种氛围。这倒不是说我真正相信这些东西。表面上看这是写实，实际上是写虚，靠虚的东西来烘托实的东西。 现在想来，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废都》出版后的巨大压力。那时侯，好长时间没有报纸敢理睬你。一家报纸为了我不知道写了多少检讨。不提《废都》，光提我名字这三个字都不行，被打入冷宫了。那时侯，一旦被某些人贴了标签，你就是再表现，再努力，也不行。遇到文坛的好事，比如提干、获奖等，都没有你。把一个人打入另册，是一个不太正常的时代的延续。97年《废都》在法国获奖，媒体报道说贾平凹“一部长篇小说”在法国获奖，作品的名字还是不能提。另外当时还受到监控，海外电话根本打不进来。 这几年社会有些进步了，我的压力才小了些。一度有人准备重新出版《废都》，全国媒体都在炒作，但后来还是不行。现在还有人准备重新出版，据说还在有关部门讨论，结果还没有下来。 《废都》所表现的文化人那种失落的迷茫依然在继续。知识分子灵魂漂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状态，瞬间找不到北的状况，现在依然存在。现在，人们对《废都》的评价基本上肯定的多，包括当年激烈批评的现在也改变了态度。有人说《废都》的写作有些超前，社会刚刚开始变化，如果现在写，理解的人就多了。为什么肯定的越来越多，因为大家已经看清了这个东西。现在谁再写也引不起那样的轰动，大家都习惯了，就麻木了。国家的改革不是以几年为期限，需要相对长的时间，很多问题的暴露需要一个过程。 如果说到代表作，我只能说有些作品是我人生中比较重要的，比如《废都》、《怀念狼》、《秦腔》等。最重要的还是《废都》和《秦腔》，代表了自己两个不同时期自己的想法，在写法上也可以和别人区别开。 在文学上，最能让我有感觉的作家是苏东坡。他多才多艺，正直，遭遇多但豁达。现代作家里沈从文也特别能让我心有所动。他的作品不是很阳刚，阴柔，但充满了“神性”，就是精神层次特别高，不是就事论事，能上升到精神层次。另外他的作品充满温情和唯美，在艺术上很讲究。我喜欢这个人还因为他在困难时有隐忍性，能受得委屈。谁喜欢一个作家，完全是因为一个作家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