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整理国故到再造文明﹕五四时期史学革新现代意义.PDFVIP

傳統中華文化與現代價值的激盪與調融(二) 《時間概念與歷史思考》 從整理國故到再造文明﹕ 五四時期史學革新的現代意義 王晴佳∗ 1919 年的五四新文化運動，代表中國現代文化的一個重大轉折，其主要特徵是， 五四時代的學者在接受西方科學文明的基礎上，試圖對中國的傳統文化提出一個新的解 釋，以改造文化、革新傳統為手段，追求中華民族國家的富強。在中外文明的交流史上， 這一個新文化運動顯示了中國人在吸收、消化外來文化方面的高度熱忱，是晚清以來所 未曾見。當時這個熱忱的對象，基本上完全投注於西方文化。甲午戰後中國青年對日本 迅速崛起所激起。五四運動的當天，學生們高喊「還我青島」、「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並焚燒了親日派曹汝霖的房子，就是一個例證。有趣的是，日本之所以能在凡爾塞會議 上對中國提出接收德國在山東權益的要求，無疑是得到西方強權首肯的結果，而日本的 帝國主義作法，也顯然是效法的西方強國。但是，這些似乎都沒有影響當時中國年青人 對西方文化、科學的熱情嚮往。 五四青年對西方文化的憧憬，可以說是兼容並蓄，從古典資本主義、自由主義到無 政府主義、共產主義，都顯示很大的興趣。於是，五四運動成為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開 端，在中國大陸得到推崇。而 1949 年後退居臺灣的國民黨政府，則對如何紀念五四運 動，常常顯得舉棋不定、欲言又止。不僅在臺灣，那時離開中國大陸的知識分子中間， 對五四運動持懷疑、甚至否定態度的人，還不在少數，例如「新儒家」張君邁、唐君毅、 徐復觀、牟宗三 1958 年在香港發表的〈中國文化與世界〉宣言，就代表了這一種立場。 他們基於復興中國儒家文化的立場，呼籲對五四以來中外文化、特別是中西文化交流的 過程，進行深刻反省，這種反省，自然也包括對五四時期熱心「西化」的批評。大陸開 放以來，學界逐漸對「新儒」表現出強烈的興趣，對他們所持的復興中國文化的立場， 也開始表現出同情的立場。大陸學界、出版界對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批評者吳宓及其學衡 派所表示的興趣，就是一例。這些變化，對我們重新考慮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內容及其影 響，提供了一個新的觀察角度。 本文寫作的目的在探討五四新文化運動期間，中外文化之間的交流及其內涵。我並 無意否認五四新文化運動在提倡中國文化對外開放方面的貢獻和影響，相反地，本文試 圖在肯定這一前提底下，對五四時期中外、中西文化交融的狀況，從史學革新的角度， 做一個比較細致的觀察，以求獲得一些新的認識，從而對中華文明如何在新的世紀與世 界其它文明進行交流和融和，提出一些啟發性的建議。 ∗ 美國Rowan 大學歷史系教授。 1 傳統中華文化與現代價值的激盪與調融(二) 《時間概念與歷史思考》 一、五四史學革新的背景 中國文明不但以歷史悠久聞名於世，中國史學傳統的悠久與豐富也舉世聞名。中國 人對自身文明的自豪感，來自於這種深源的歷史感。這種歷史感的形成，與中國的史學 傳統大有關係。從其起源來看，中國史學傳統的建立，與中國人的宇宙觀、世界觀不無 聯繫。從歷史感的誕生來看，結繩記事是一種近乎自然的心理發展。但古代中國人的記 事，包括了人類與自然界的重大事件，與天人合一的思維方式有關。雖然現存的《春秋》 只有一部，而且還殘缺不全，但從中我們也可看出《春秋》的思維方式對歷史著述的影 響。在《春秋》中，自然界的變化是人類歷史變化發展的框架，春夏秋冬的季節變化代 表了基本的時間觀念，為歷史記載提供了方便。 這種時間觀念以其循環往復為特徵，因此也影響了古代中國人的歷史觀。孟子所謂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就是循環史觀的一個例證。如果說《春秋》中確實隱含有孔子 的「三世說」—据亂、昇平與太平－那麼這種「三世說」也同樣以循環史觀為基礎。孔 子的「信而好古」自然反映了他對古代的嚮往，但這種嚮往還是有一種循環論的前提， 就是希望美好理想的過去會在將來重新回來。從歷史哲學的角度來看，這種循環論的歷 史觀念，不但促使古代中國人不斷依照時間的順序往返記載歷史，而且還給他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