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俗的确认与生成从诉讼档案到历史人类学-民间历史文献研究.PDFVIP

第５５卷 第５期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Ｖｏｌ．５５，Ｎｏ．５ ２０１８年９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 Ｐｅｋｉ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Ｓｅｐ． ２０１８ 习惯（俗）的确认与生成：从诉讼档案到历史人类学 杜 正 贞 （浙江大学历史系，杭州３１００２８） 摘　 要：诉讼档案记录了人们在具体的社会经济活动和司法实践中对习惯（俗）的定义、争论和利用。 历史人类学的研究，将这些记录所展现的、不同人的观念和行为放回到具体的历史情境和长期历史过程中， 揭示出不论是作为行为存在的个人习惯，还是被文字、语言确认的社会习俗，都是历史过程的产物，它们在实 践中不断被选择、解释、修改，这个过程充满了权力和资源的竞争。 诉讼档案研究中的“习惯（俗）”，也就因此 成为沟通法律史料与历史人类学研究的核心概念。 关键词： 习惯；习俗；诉讼档案；历史人类学 中图分类号：Ｃ９１２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５９１９（２０１８）０５⁃０１４１⁃０９ ③ 　 　 近十年来，我因处理一批民国年间的地方诉 理论框架。 到了近代中国法律史的研究中，习惯 讼档案，开始学习法律史。 在法律史中，“习惯 法又成为讨论西法移植、民事习惯调查和民法制 ① ④ 法”是一个经典的问题 ，即法律作为一种特殊 定等问题时的重要概念。 而地方诉讼档案因为 的规则系统，与没有经过国家确认、没有法典化的 记录了大量习惯（俗）与法律在诉讼实践中的遭 各种社会规则、习惯、习俗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遇和交锋，成为讨论上述问题的一手资料。 ② 应该如何？ 因为中国传统法律的性质以及它们 但如果我们稍稍离开法律史的领域，将考察 在户婚田土和商业等方面的条款相对简陋，这个 的直接对象从“法”转向“人”，诉讼档案就不仅是 问题尤其受到学者的重视，滋贺秀三、寺田浩明、 “法”与“习惯”关系的记录，而成为包含了社会经 梁治平、黄宗智等学者围绕清代法律和诉讼的研 济关系、人的行为、观念和表达的综合性史料。 法 究、争论，奠定了中国古代习惯法研究领域的基本 官、两造当事人、涉事人之间的对话，围绕着他们 收稿日期：２０１８－０４－１０ 作者简介：杜正贞，女，浙江省遂昌县人，浙江大学历史系副教授。 ①　 论及习惯、习俗这两个概念时，心理学一般将“习惯”作为个人后天养成的一种在一定情况下自动去进行某种 动作的特殊倾向；在社会学和经济学中，这两个词语有时是通用的，在区分这两个概念时，一般将习惯作为个人 的重复行为，而将习俗作为社会群体的重复行为，如康芒斯认为的“它是引起个人习惯的社会习惯”（《制度经 济学》，北京：华夏出版社２０１３年版，第４２ 页）；“习惯法”概念中的“习惯”则相当于社会习惯，即习俗。 本文主 要讨论社会习惯，即习俗，在文中，这两个词语通用。 在涉及个人习惯时，就用“个人习惯”作为区分。 ②　 习惯法的界定有很多种，在本文中取国内学界通常认为的，即以是否具有国家意志作为习惯法与法的分界。 ③　 滋贺秀三著，张建国、李力译：《中国家族法原理》，北京：法律出版社２００３ 年版；寺田浩明著，王亚新译：《权利 与冤抑：寺田浩明中国法史论集》，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２年版；王亚新等编：《明清时期的民事审判与民间 契约》，北京：法律出版社１９９８年版；黄宗智：《法典、习俗与司法实践：清代与民国的比较》，上海：上海书店出 版社２００３年版；梁治平：《清代习惯法：国家与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