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主人翁的什么垃圾.DOCVIP

PAGE 6 PAGE 7 什麼主人翁的什麼垃圾？ －談「青少年問題論述」或representing adolescence（再現青少年）的問題 我們很習慣看到什麼旋風什麼狂飆之類的比喻，粘貼在任何和青少年有關的論述上。而在前一陣子發生麥可傑克森旋風的時候，果不其然出現了這樣的粘貼法。最糟的是：在狂風暴雨所隱喻的「混亂」之外，這回還加上令人厭憎的「骯髒」。我在九月十二日國外航空版的《聯合副刊》上看到這樣的例子，我要認真談談這種青少年論述的問題。 那是一篇方塊文章，作者用一種慣見的「社會評論」文體檢討麥可傑克森旋風，題為《「主人翁」的垃圾》，而檢討的箭頭指向「我們慣稱之為『國家未來的主人翁』的那種人」。 有人說：把這群混亂骯髒的青少年好好教訓一頓，真是罵得好！我則不以為然。長久以來，我似乎對這類教訓聽得忒膩了，也漸漸發現：我們的社會已經凝固了一種相沿成習的評論文體，姑名之曰「青少年問題社會評論」，說來說去，一言以蔽之，都脫不開「狂飆」、「叛逆」之類的語言程式，近幾年來，還流行一種新程式，叫什麼「逸樂取向」，這些程式共有的特徵是：每當提起「青少年」三字，它的後面已經無法不帶著「問題」兩字來作它的語尾了。這些評論對於青少年採取強烈的批判態度，其中的「問題意識」甚至要更名為「憂患意識」，而它的寫法特別著重於用各種証據點出相似的主題：青少年犯罪率和各種反社會傾向正節節上升－－「嘖嘖嘖，未來的主人翁，我們怎敢把未來交託到你們這種人的手上？！」這就是評來評去的最後一句真心話了－－痛心哪！可是，我要再說一次：我對這樣的「文體」從不以為然。 指責青少年的花樣不勝枚舉，而青少年們卻大都沒有能力對這些指責作正規的辯護和反擊。他們聽了覺得「很不爽」，但他們卻要等到十年八年之後才能練就一種在公共媒體上大作文章的本事，到那時候，「青少年」早已離他們而去，所以，辯護的問題，留給那些真正的未來的主人翁吧！ 沒有人為他們說句公道話，而流行的輿論卻永遠咄咄逼人地數落他們的不是。等到他們受不了的時候，他們唯一能動用的反抗，多半含有肢體語言的成分，於是那又剛好應驗了「反社會」的咒語。因果循環的結果是：你怎麼看來看去，他們就是那副德性。苦口婆心的師長都無可奈何地說：「不是我愛說你...」，而一旦說出口來呢，又都無非是「問題青少年」或「青少年問題」罷了。 讓我們拿上述的那篇《垃圾》論述作個例子吧，大家也許會更能明白問題的性質是什麼。關於垃圾製造與環境髒亂的問題，《垃圾》一文先列出一條「整體來說」的公式：「文化性活動比政治性活動的現場總會乾淨一些，一般的政治活動又比圍廠抗爭一類的活動情況好些。」這條公式本是莫須有的，因為所謂「某某活動」那樣的標籤是很難定義的。文中本身的幾句但書已經否定了公式的成立，譬如作者說：「不過，同類活動中當然也有差別，」云云，但這段無效的公式卻被用來為麥可傑克森那場旋風演唱會的活動性質作標籤分類法而鋪路。 什麼是「標籤分類法」呢？這也是青少年問題評論中常常使用的「方法論」，值得在此作個介紹。一個在超級市場打工的人，沒弄清楚貨品的性質，趕時間要把一批貨上架，他就不問青紅皂白，望文生義地把東西分一分，譬如膠水可以放在「文具類」，那麼，強力膠大概也一樣囉？油漆刷是「家庭五金」，那麼，烤肉刷當然也是！我曾經見過一個笑話：當兵時，有個水產科畢業的人，被分到海軍，但他只會作淡水養殖，問他到海軍來作什麼？他說：「天知道，聽說還有個水利系畢業的，也被分到海軍－－你去問他作什麼好了！」我們不知道他來做什麼，但分類既經完成，他本身的特性也隨之消失，從此以後，強力膠就是文具，烤肉刷就是五金，而水利系的，當然是海軍。 我們言歸正傳吧。《主人翁的垃圾》為什麼寫得如此痛心疾首呢？第一，有一種通常被叫做「國家未來主人翁」的人，他們處在道德可塑性最高，最有正義感的年紀，但他們卻拿了國家現在主人翁的錢去一個沸騰的現場裡大犯其髒亂、浪費、以及道德上的罪過。第二，他們原應在另一個時局裡，用他們的正義感和沸騰的熱情來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的，而今他們參加的是一種號稱為「文化活動」的熱門歌手演唱會，但他們在那裡只會「尖叫、推擠、暈倒，以及丟垃圾！」－－罪上加罪，簡直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所以，作者在失去信心的狀態下，用憂患意識來暗示所有的父母師長們：絕對不要把衣缽傳給這群沒出息的東西！ 我說的「暗示」那句，事實上是我試試站在青少年的立場，讀完《垃圾》一文，而後讀出來的訊息。作為一個有心的師長，我寧可先把這種立場站一站，而不會先對青少年文化搭一場高棚大架的社會評論－－何況，那種高姿態也不是任何會拿筆的人都可以擺的。我們要談社會評論嗎？ 那就根據事件本身，先來釐清幾個社會概念也罷。第一，所謂「國家未來的主人翁」，那究竟是什麼性質的語言？把兒童和青少年叫做未來的主人翁，這